“越真的越低調”
也是從1980年代開始,自稱姓愛新覺羅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其中一些,身份十分可疑。
“八幾年我就聽說有假的(愛新覺羅家族成員)。”金毓嶂告訴《Vista看天下》記者,“有的為錢,好像覺得有這么個名字,畫可以多賣倆錢。還有神經病性質的,挺多。找到我,我一般不見。”
“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备拿麨楹汊伒慕鸾ㄈA說起自己認識多年、曾經關系不錯的一個人?!耙郧皼]聽說是滿族,后來改名叫愛新覺羅·恒X。”他沒有直接拆穿這個人,如今兩人見面只是點點頭,很少說話。
當然,這樣的人“往往只能對外行騙,一般進不了家族書畫圈。我們(經常一起辦畫展的人)都有自己(小范圍的)家譜,爺爺是誰、父親是誰,互相都知道?!焙汊佌f。
“越真的越低調,好多人挺有成就的也不張揚,包括那些書畫家?!苯鹭贯终f。
而“愛新覺羅”亂象終于讓這群“正統”的皇族后裔意識到了宗譜的重要性。
最早提出續編宗譜的是金毓嶂,他也是2012年開始的續修工作的編委會主任。愛新覺羅氏最后一次修譜是在1936、1937年,當時,這獲得偽滿洲國皇帝溥儀的大力支持。那時在世的所有宗室、覺羅都名列其上。但從那以后,再沒有全面的宗譜問世。
金毓嶂表示,續修宗譜的目的之一是“使真的更真,假的自然也沒有了”,此外還有“再不續就斷了,連我們都好多不認識了。我們這些人如果也去世了,或者失去記憶了,就更困難了”。于是他找到中央民族大學,希望能用上他們的學術力量。
可這項工作到現在仍未真正開始,只是開過幾次研討會。中央民族大學統戰部部長余梓東是續編愛新覺羅家族宗譜的組織者,他告訴《Vista看天下》記者,其主要原因是“資金沒有落實”。
據他估算,續編宗譜大約需要幾百萬元,由于“國家資金很難申請”,因而他希望能找到民間資助。
資金之外更大的難題是:什么人有能力辨別真假,而且還愿意為此得罪人。即使是愛新覺羅家族成員們自己,也經常不能百分之百確定新出現的一個“宗親”身份是真是假。
“之前的宗譜只到三幾年,我們后來出生的人都不在上面?!苯鹭贯终f。因此,家族成員只能靠互相詢問父親是誰、祖父是誰等來辨別身份。
“時間太長,已經亂了,沒法弄了,問誰去呀?老一輩都沒了,再排肯定有假的。咱們只能問他,你父親叫什么名,你爺爺叫什么名。他說‘忘了’。這能說他是真的嗎?但也不能說他就是假的,因為可能有的就是忘了。家譜已經沒了。只能查1937年那個宗譜,問他太爺叫什么?!焙汊佊X得自己和親戚都沒有打假的能力。
此外,這個家族現在已經過于龐大,且分支繁復。家族具體有多少成員,金毓嶂表示并沒有相關統計數據。洪海波根據日常接觸到的信息估計,目前家族成員大約有三四十萬,“當然這些人基本早就改了姓”。
“皇上都沒了,還什么愛新覺羅?”
如今,金毓嶂對家族身世十分淡然:“不要認為自己是皇族,(現在皇族)什么都不是,有什么用啊!”
他對《Vista看天下》記者說起曾陪伴溥儀多年的毓嶦。這位恭親王奕?的曾孫在1957年獲釋后,成為北京一家農場的工人,“文革”期間曾被下放到遼寧。1980年回到北京后,毓嶦開始專攻書法,成為著名的書法家,如今是愛新覺羅書畫圈地位最高的人之一。
“他現在91歲了,身體不是太好?!苯鹭贯终f,毓嶦前些年在北京朝陽區十八里店買了個復式公寓,和妻子、保姆住在一起,沒有子女,“生活還可以,因為寫字什么的賺了些錢”。
但不是每個人都與金毓嶂一樣淡然。
“俺們都姓愛新覺羅,俺們都是鑲黃旗。”在沈陽市遼中縣蒲河村一間民房中,黝黑精瘦的村民肇玉勝翻開一本厚重的冊子。這本冊子由A4紙裝訂,有些簡陋,封面印著“愛新覺羅宗譜”幾個大字。沈陽市滿族聯誼會秘書長洪海波的名字也在其中。
如果余梓東的這項工作有開始的那天,沈陽一個村莊里的一份分支家譜會減輕他不少工作量。蒲河村的人,大多是努爾哈赤祖父之弟包郎阿的后代。包郎阿的一位重孫密雅那在清初沒有入關,一直留守沈陽,繁衍出龐大的后代群體,這本冊子匯集了十多年來他們能找到的所有密雅那后人的名字和世系。
村里人有時開玩笑會說“當年天下是咱們老肇家的”。不過在洪海波看來,“一個朝代過去就過去了唄,歷史就是這么走的?;噬隙紱]了,還什么愛新覺羅?”
在更年輕的一代身上,這個家族身世并沒有留下太多印跡。金毓嶂及幾個弟弟的孩子如今分別在環保局、中糧等單位工作,并沒多少同事朋友知道他們的血統。
金鑫大學是計算機專業,畢業后在摩托羅拉、漢高等外企工作過。知道她家世的只有少量同學朋友,還有接到過外媒對她采訪請求的公司公關部同事。
幾年前,金鑫從外企辭職,開始以“愛新覺羅·恒鑫”的名字參加家族畫展。她說這是因為不想再因為工作太忙而無法照顧父母家人,同時也想做自己喜歡的事?!凹易瀹嬚股洗蠹叶加媚菢拥拿郑乙簿透敲从昧??!彼硎荆谄渌嬚怪校加昧硪粋€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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