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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中美關系等于一戰前的英德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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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學者將今天的美國和中國比作一戰時期的英國和德國——新興崛起的大國不滿于現行的國際秩序,想要擴大影響力,挑戰已經存在的霸權國。這是否意味著我們面臨戰爭的風險?

用歷史上重要的雙邊關系來對比中美關系,靠譜嗎?今天的學者看待中國的權力積累和中美關系的齟齬時,有的將兩國比做伯羅奔尼撒戰爭時期的雅典和斯巴達,有的比作一戰時期的英國和德國——都是新興崛起的大國不滿于現行的國際秩序,想要擴大影響力,挑戰已經存在的霸權國。

新加坡國立大學的 Ja Ian Chong 教授和牛津大學的 Todd H. Hall 教授重新審視了這種對比。他們仔細分析了中美關系和一戰前英德關系的相似性和差異。

類比的缺陷

兩位研究者承認,今天的中美關系確實和一戰前的英德關系存在高度的相似:中德都是短期內經濟高速發展的非民主國家,同時又努力發展海軍,試圖超越作為霸權國的英國和美國;而美英都是海軍霸權、民主國家,將處于上升期的大國視為外交上的挑戰者。

不過,他們并不認為這種粗線條的相似性意味著中美將會走向戰爭,因為有諸多因素削弱這一類比的可靠性。

首先,一戰前歐洲各國緊張的生存空間使得零和博弈效果被放大,德國的崛起使英國面臨生死存亡的壓力。相比起來,太平洋的戰略縱深提供給中美兩國更多讓步的余地,沒有必要采取冒險行動。

其次,核武器的出現改變了戰爭的性質。由于中美都存有數目可觀的核武庫,并且在投送能力上差距不大,因此,基于對相互毀滅的恐懼,戰爭爆發的可能性很小,這也是英德關系中不存在的變量。

此外還有意識形態的因素。一戰前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和帝國主義的思想在國際事務中盛行。但今天世界范圍內不再有殖民地可以爭奪,而經濟領域的競爭也是在制度框架下基于市場的競爭。國際政治從一戰前充滿敵意的 “霍布斯文化”(Hobbesian Culture),轉變到冷戰后以合作為原則的 “洛克文化”(Lockean Culture),極大降低了全面戰爭爆發的可能性。

盡管提出了這么多的反駁,但兩位作者并沒有全然拋棄掉這一類比,而是沿著這一比較的思路,客觀分析了歷史和現狀,提醒我們可能導致戰爭爆發的三個現象。

Lesson 1 復雜的安全聯盟

一戰前,大量的雙邊條約讓國家間相互依賴。一些沒有安全感的國家為了獲得盟國的支持而許下大量承諾。同時,一些大國(比如英國)為了避免被拖入與己無關的沖突,傾向于做出模糊的表態,從而釋放出綏靖的信號,這使得德國有自信發起沖突。盡管這些同盟關系都是雙邊協議,但一環扣一環,導致了多邊的結果。

今天的東亞也是如此。小國由于害怕中國的崛起,因此盡可能綁定與美國的同盟。而美國不希望被拖入東亞的沖突,因此盡量避免作出明確的承諾。研究者認為,美國對東亞的外交政策是一種戰略模糊:既安撫盟友,又約束盟友,同時還能威懾對手。但是這種戰略并不能持續下去——與英國的處境類似,這種不確定的策略會傳達錯誤的信息,以至于盟國會有恃無恐,而對手會低估你的決心。

不僅美國,東南亞的小國家也傾向于做出模糊的戰略姿態。印尼、越南、泰國、新加坡紛紛表示不愿在中美之間選邊站,同時又保持與美國的軍事合作。因為他們既害怕中國的權力,又希望在與中國的經濟合作中獲益。這樣的戰略會使中美同時質疑與東南亞國家的長期伙伴關系的可靠性,也會導致中美加劇在這一地區競爭影響力。隨著這種復雜的雙邊安全紐帶不斷加深,大國間在危機中誤判的可能性也提高了。

Lesson 2 民族主義

研究者指出,二十世紀初的德意志帝國,由于高速的工業化進程導致社會經濟利益的分化,政府、軍隊以及保守派精英日益面對來自社會民主派的壓力,于是通過在公眾輿論中培養民族主義來維護他們的權力。

民族主義的特點往往反民主和尋求建立強政府,它們因此是寡頭體制的 “天然盟友”。同樣,民族主義也追求強硬的外交政策,批評對外國妥協、積極支持使用軍事手段。一戰前的德國和俄國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民族主義浪潮。政府既制造民族主義,又被它自己培養的民族主義所束縛。因為民族主義不能容忍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妥協,因此限制了政府采取更加靈活的外交政策。此外,民族主義的盛行不僅影響在政策層面,還會惡化兩國民眾的關系。這是一種 “雙層博弈”(two-level game)

今天的中國政府也向民族主義尋求對其合法性的支持。不論是在傳統媒體還是在網絡上,都能看到民族主義者活躍的身影。研究者認為,執政黨在特定問題上不一定有執行彈性外交政策的能力,因為民族主義已經在中國制造了激烈的政治環境,執政者無法再忽視他們,而且還依賴他們的支持和宣傳。同樣,中日在釣魚島問題上的不妥協,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國內民族主義的制約。

Lesson 3 不斷出現的危機

研究者認為,一戰的爆發不能僅僅歸咎于某個單一的矛盾,而是一系列國際危機長期累積導致的。

在一戰爆發前,歐洲出現了兩次摩洛哥危機,一次波斯尼亞危機,兩次巴爾干戰爭,以及日俄戰爭。持續出現的國際危機帶來三方面影響:首先,每一次的危機都會導致敵對雙方的怨恨加深,在上一次危機中處于下峰的國家會希望在下一次危機中報復對手;其次,每出現一次危機,都導致國家采取更加強硬的立場;第三,由于每次危機都沒有引起全面戰爭,相關國家于是放松警惕,不再克制自己的行為。

反觀近兩年的東亞國際關系,危機不斷發生。從朝鮮半島核試驗和韓國天安艦擊沉到中國南海和釣魚島爭端,以及中日韓競相劃分防空識別區。雖然每次危機最后都安全著陸,但是相關國家的立場越來越強硬,沖突也日益激烈。研究者認為,這種持續的相互挑釁以及依賴于強制的外交政策如果得不到控制,最后很有可能在朝著戰爭的方向上無法回頭。

在結論中,兩位研究者再一次提醒:認識到這些不穩定因素的存在,不代表就能輕松解決這些問題。維護亞太和平的理想方式應該是建立持久的國際機制安排來管理這類風險。這也依賴于美國和東亞諸國有意識的避免通過以鄰為壑的方式來尋求民族自豪感和政權合法性,而要盡可能采取外交手段挖掘雙邊合作的可能性,最終消除一百年前的英德對抗留在今天的陰影。

文/柯來陽 政見

參考文獻:

Chong, J. I., & Hall, T. H. (2014). The lessons of 1914 for East Asia today: Missing the trees for the forest. International Security, 39(1), 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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