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聯盟形成之后, 聯盟政治中仍然存在安全困境, 即到底給予盟友多么堅定的承諾, 在與敵人的沖突中給予盟友多大程度的支持, 這由此形成了聯盟政治中兩個始終難以解決的難題: 被拋棄和被牽連。這一困境在美國的亞太聯盟體系中表現得尤為突出。由于美國的亞太聯盟體系是非對稱的, 美國的實力超群, 其他國家仰賴其戰略保證。綜合當前的亞太局勢, 美國處于戰略收縮期, 更多的是一個防御性國家, 而日本謀求解禁集體防衛權, 菲律賓謀求美國在南海問題上支持自己, 可以將其看作進攻性國家。在非對稱性的聯盟體系中, 如果強國為防御性國家, 弱國為進攻性國家,則強國更恐懼被牽連, 弱國更恐懼被拋棄, 這種聯盟體系相對難以管理也就是說, 美國的承諾越多, 其被牽連的風險越大。在理論上, 受援助的盟友越重要, 得到的援助就越多, 但其產生的影響力反而越小。特別是日本, 在當前美國的亞太聯盟體系中, 其地位在上升, 對其依賴增加, 逐漸改變了以往美國獨大的局面。這兩者造成了一個嚴重的結果: 美國盟友的戰略自主性在上升, 美國被牽連到地區沖突的可能性在增加。當前, 美國的亞太聯盟戰略首先是堅定對日本、菲律賓的戰略承諾, 這一戰略是做給中國看的, 旨在安撫盟友, 保證其聯盟體系的可靠性。然后, 美國私下嚴肅告誡日本、菲律賓恪守底線, 不能主動挑起與中國的沖突。此舉是為了控制美國能夠兌現承諾的邊界, 避免被盟友牽連, 相對于對盟友的戰略保證, 這是戰略再保證。加之第一重再保證戰略,可以合稱“雙重再保證戰略”。第二重再保證戰略的形式在國際政治中比較常見, 也可以稱為秘密再保證戰略。第二重再保證戰略的核心是界定承諾能夠到達的邊界, 然后控制盟友外交政策的邊界, 使兩者盡量縮小差距, 避免出現巨大落差的情況。事實上, 當美國與盟友締結雙邊軍事同盟時, 雙方的條約已經框定了一個政策邊界。然而, 世界一直在變化中, 美國及其盟友的利益也會出現變動, 于是條約中規定的邊界與現實國家利益的邊界逐漸錯位。解決這一難題, 控制盟友的外交政策邊界, 美國致力于在三方面有所作為。
首先, 在核心議題上劃定紅線。一般來說, 劃定紅線不僅可以威懾自己的對手, 同樣還可以威懾國內觀眾和盟友。美國給盟友劃定外交政策的紅線是其管理亞太聯盟體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其功能在于限定盟友的外交政策邊界, 避免被牽連進地區爭端。當前在一些核心的議題上, 包括朝鮮核問題、臺灣問題、釣魚島爭端和南海爭端等, 美國都給其盟友設定了紅線, 避免這些國家和地區越界制造麻煩。
其次, 明確盟友之間的責任和義務, 推動條約更加清晰化。由于聯盟之間的戰略承諾, 當盟友陷人沖突時自身很難置身事外。那么為什么一國大多會卷人事件, 卻很少被牽連以至不能自拔呢? 因為國家在簽訂條約時就經過仔細設計, 極力避免被牽連。當一國強烈地恐懼被牽連時, 或者具備強有力的談判能力時, 更加傾向于對聯盟義務設置條件。通過這一策略,一國可以有限激活聯盟義務, 有條件地執行戰略承諾, 從而避免了被牽連的危險。
最后, 通過議題掛鉤, 提升盟友越界的成本。作為不對稱同盟,美國與其盟友之間的巨大實力差距為美國提供了強有力的管理能力。其中一個重要的手段就是掛鉤政策, 即美國的盟友想要獲得更多的戰略承諾, 就需要承擔更多的義務。這一策略有兩個功能: 其一, 有利于提升盟友外交政策越界的成本, 降低了盟友外交政策出格的動機。其二, 能夠緩解美國戰略資源不足的窘境,一定程度上提升美國的影響力。這就是為何美國在戰略收縮的前提下, 還能保持對亞太地區影響力的秘訣所在。
( 三) 雙重再保證戰略的功效
當前美國正是秉持了以上策略, 方才修補了其亞太聯盟體系中的承諾難題。在當前并不太平的亞太地區, 雙重再保證戰略是一項非常聰明的選擇。總體而言, 這一戰略有三個優勢。
其一, 避免盟友外交政策自主性過大而容易制造麻煩的困境, 通過控制盟友外交政策的邊界, 可以規避將美國拖人復雜地區沖突的風險。冷戰結束后, 東亞原先兩個陣營對峙的格局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較為松散的碎片化地區秩序。在這種秩序下,一些地區議題容易因為聯盟政治而產生連續性反應, 并激化地區沖突。例如, 朝鮮核問題、臺灣問題、釣魚島問題、南海問題等地區議題容易將大國拖人沖突, 雙重再保證戰略則可以避免這一危險的出現。
其二, 雙重再保證戰略是一種精妙的戰略設計, 這一戰略安排能夠保證美國以低的成本管理整個聯盟體系。當前美國面臨最嚴峻的問題就是戰略資源不足, 因此,以最低的成本維系亞太地區秩序的穩定就成為美國明智的選擇。雙重再保證戰略要求美國的盟友承擔更多的責任, 這有助于減緩美國在戰略資源方面面臨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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