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中國的財富積累和分化的皮凱迪式的解釋,是不是這樣可 能更加可靠一些——在整個經濟貨幣化和經濟市場化的過程中,有人是憑借利潤的日常積累;但同時有著大量的要素需要市場化,即資產資本化,資產資本化的過程 中,出現系統性漏失,體制缺陷使得一部分人優先或者低價得取得了這些資產,然后在資本泡沫化甚至泡沫全球化(套息)的過程中,他們的財富積累如火箭般的發 射了出去,把差距迅速拉大了(這對于私人和國有資本同樣成立,我們的國家資產負債表研究正在顯示這些關鍵證據)。在上面提到的三種積累方式中,前者可能是 小兒科,后兩者更像火箭發射,尤其是第二種類型的(因為房地產價值超過100萬億,資本市場還是小不少),特別是最近十年。本質上說這個年輕的半市場化的 經濟體,迅速通過了經濟貨幣化、資產資本化、資本泡沫化,最后還趕上泡沫全球化的快車,在天文量級流動性供應的推波助瀾下,財富鴻溝最終出現了。不妨可以 說得更直白一點,中國社會的資本平均的r不會明顯大過g,但是某些類型的資產,例如高pe的股權、一線城市的房地產,r則是大幅超過了g,只要大量擁有這 些類別的資產就能夠雄踞于中國財富金字塔的頂端,而獲取這些資產的方式可能是合法也可能是非法的。其中最讓社會痛恨的無疑是有著數百套房產的貪官,其實理 論上兜了半天,結論竟然是如此的直觀和草根。
結論:給中國的建議
如果把《21世紀資本論》投影到中國現實的話,你指望可以得到什么樣的結論和政策建議呢?無論如何,中國的進步主義的改革日程表里中總少不了規范權 力,約束壟斷,消除二元結構,終結腐敗這些必然要件,這些無疑會讓這個社會在兩次分配的程序上更加公平合理。特別是要消除不受制約的絕對的資本和不受監督 的絕對的權力,以及最壞的兩者的結合——它們始終是全民公敵。
在 這個基礎上,可以討論皮凱迪的建議例如全球范圍的遺產稅、財產稅,在任何地方這無疑都是一個難題,因為財富加權力在一個“正常的”社會中也通常最具有發言 權,如果它還有立法權,即制定規則的權力,則它們肯定會把這個規則做得向自己傾斜。另外資本也會用腳投票,在一個此起彼伏的全球激烈競爭的環境中,它們的 流動性非常之高,難以避免會四處逃逸,中國只有積極參與到全球治理結構的優化過程中才能找到可行的應對之策。不過對于當下的中國,更緊迫的可能還是第一 步,也就是皮凱迪反復強調的透明度問題——征稅的討論當然可以繼續下去,但無論如何先把不動產登記制度搞定了再說,這個制度據說應該今年6月份就完成了, 現在已經快年底了,其難度好像真的跟一場針對既得利益的革命差不多。不過相信在依法治國的大勢所趨之下,搞清楚家底的不動產登記法律一定會盡快成行。
中國一直宣稱要借鑒人類文明成果,立足于本國國情,摸索自己的模式,尋找到一條新路。在財富分配如此古老的領域,如果老路是平均主義,邪路是兩極分 化,那么新路應該是什么?人類總是試圖用自己的智慧尋求可以避免仇恨、沖突、戰爭等大洗牌式的求解方法。盡管這個問題可能并沒有,也不需要有最終的解決方 案,只要能夠相對緩和就可以了,貧富差距不能再惡化。眾所周知,一個巨大的中產階層才是政治、社會、經濟、文化穩定和可持續的基石。應當說正在全力推進的 中國的全面深化改革使得我們在破解“皮凱迪困境”方面有了最有利的機遇窗口,如果中國真正能夠吸取中外文化的可行經驗,融合社會主義的分配原則,或有機會 走出來,其成功經驗也必將有益于全球其他國家共同的未來。
對話的最后環節,大家明顯感受到了中國問題的復雜性可能會激起皮凱迪的進一步研究興趣。如果他打算再寫一本與中國財富分配有關的新書,我建議的題目是“權力與資本”,劉勝軍的是“市場經濟與公平”,李迅雷的是“中國的私有化道路”,他自己覺得也許是“資本和民主”。
有趣的是,當我離開會場時,一位來自華東師大的外籍教授攔住了我,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他問我——你的政治立場是什么?一般在當下中國,人們初次 見面不太會第一個去問這樣的問題,當然熟悉了以后會被貼上諸如五毛、帶路或者騎墻的標簽,呵呵。但這真是一個好問題。因為他對我的評論感到困惑,我的立場 很簡單(會被貼保守自由主義的標簽吧),競爭會提升效率,差距會提供動力,但一旦過頭結果必然就是社會的對立、敵視和持續的動蕩。因為這本書,與其讓左右 再次分裂,還不如說讓他們更加容易找到共同的底線。精英也好民粹也罷,適度就行。是的,一部分人已經先富了起來,不管是“機遇”、是“機會”還是QE,那 么接下來呢?說好的共同富裕呢?無論如何,在新一輪的財稅、土地、戶籍和混合所有制改革等這些利益再次分配的重大關頭上,共同的底線就應該是透明和公開。
文/中國東方證券首席經濟學家 邵宇 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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