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所有數據都是根據當年現價進行計算的,所以資產價格的 波動可能是一個重要的影響因素,即可能存在泡沫或者貨幣幻覺。進一步剖析,短期來看,中國居民凈資產增速與M2增速趨同,近期存量比值保持穩定。 2005-2011年,除2008年外(資產價格下跌較快,當年金融資產增速為10.78%,實物資產增速僅為4.35%),其他年份中國居民持有凈資產 增速變動方向均與同期M2增速變動方向保持一致,并且隨著時間推移,中國居民持有凈資產增幅變動與M2增幅變動之間的趨同狀況存在加強的態勢。2009年 至2011年,中國M2增幅由27.68%下降到19.72%再到13.61%,同期中國居民凈資產增速則下降到14.58%,2012年居民凈資產增速 和M2增速分別為14.35%、13.83%。拉長一點來看,結論會更加明顯,值得對照的是中國M2在過去30年中的年化增長速度差不多是20%以上(即 30年差不多310倍,同期GDP差不多90倍),但這個時間段大部分財富數據不可得,不過料想應該是跑不過廣義貨幣(廣義購買力)的增長速度的。從總量 增長角度,廣義的QE似乎扮演更重要的角色。那么問題來了,QE在多大程度上導致了貧富差距的拉大呢?
中國經濟一直是投資先行,資本積累優先,所以不奇怪資本的份額應該是最大的,理論上說政府的資本積累應該大部分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而民間資本積 累的速度如此之快確實值得反省——分化來的是如此之快和劇烈。這里面就應該有很多中國獨特的,也就是體制性的原因。這里我們嘗試給出一個系統性的解釋:中 國這30多年的經濟高速增長與“金融深化”(這里指經濟貨幣化)并肩同行,大致可以把它定義為國家和居民的原始積累過程,財富的增長一方面得益于用GDP 衡量的每年新增產出;另一方面是得益于原來很多沒有市場價值的生產要素的資本化(例如土地和礦山);最后還得益于財富或者說資產價值的重估,反正積累的源 頭不是利潤就是資本增值。而快速原始積累的秘密在于,它是運用三個特定的“剪刀差”來完成的。第一個來自于農產品和工業品價格的剪刀差;第二個來自農業用 地同房地產用地價格之間的剪刀差(這可以推廣到壟斷要素定價);第三個則是一級市場的原始股跟二級市場流通股價格之間的剪刀差。這些超額利潤既是財富積累 的來源,也必然是財富分配分化的重要基礎。
總體而言,利潤的積累總是平淡的,而估值飛躍才是真正的推動力,套用投資界較俗的術語就是(財富和資產)價格等于盈利乘上市盈率 (P=EPS*PE)。先來看近期造富最熱門的互聯網新貴模式,無疑這是中國式(其實也是全球)財富積累最陽光和最有朝氣的一種形式,這類公司很多在利潤 產生方面乏善可陳,但在估值方面確是遙遙領先,例如谷歌上市時其市盈率在35倍;Facebook達到了44倍,亞馬遜則在幾百倍左右,BAT在40到 60倍左右,所以這類分化其實就是基于資本市場情緒和泡沫的。不過在中國的一個更為典型的財富積累和分化的故事通常是這樣的——在城市化過程中,政府征收 了原住民的一塊土地,象征性的做了些補償,然后招拍掛賣給開發商,開發商把房子高價賣給了投資者,投資者的房子價格在10年里漲了10倍,如果還借用了銀 行信用杠桿的話,那幾乎就是空手套白狼式的暴利了。這其中的開發商和投資人都有大幅度財富增值,而相對而言原住民和其他沒有持有這項資產的投資者則被遠遠 的丟在了后頭。那這個財富分化的典型模式里面牽涉到至少四個分化環節——即城鄉二元結構、要素價格壟斷性(土地制度)定價(制度性傾斜),信貸資源可得 性、貨幣供應與資產泡沫,關鍵是哪個因素才是最大影響中國的財富分配的呢?
筆者認為,可能主要還是來自廣義QE即貨幣寬松的力量。作 為市場經濟的貨幣配套,中國也在進行經濟的貨幣化和資產的資本化。而因為上述所有資產價格都是按照當年現價估計的,所以背后總有隆隆作響的印鈔機的聲音。 因此可能更加重要,而且真正有趣的問題其實是在一個廣義貨幣年均增長20%的長期的貨幣幻覺中,財富是如何增長和被分配的,而這就需要更深的洞察力。這同 日本的情形很像,在皮凱迪書中1970-2010的明細比較圖中,日本的財富分化的速度是讓人印象特別深刻的,它沖高得非常快遠超其他經濟體,但到經濟泡 沫崩潰的時候1990年,它下跌得又非常快,足見泡沫在財富分化時的力度。此外還有一項研究也佐證了這一結論,該研究顯示2010年中國的收入基尼系數達 到0.48,但其中地區差距貢獻達到0.25。這個比例超過了美國和巴西這兩個不平等程度較高的國家。這說明中國的收入不平等中,最主要的拉動因素是地區 間收入差距,但在地區內部,收入不平等程度反而不是很高。那一個合理的推論就是,比起收入來,家庭財富水平受到的地域影響則更大。特別是由于財富包含了房 產這一區域價格差異極大的資產(畢竟占到中國居民財富的60%以上),其實地區差距可能是資產泡沫的一種表現形態而已。
需要注意的是,這種估值推動對所有類別的資產都成立(大致就是股票、房產),所有陽光的富豪多數是持有公司的股權,而且相對透明和容易計量(胡潤富 豪榜),但房地產就比較難測度了。無論如何,以利潤積累為輔和以估值提升為主(還有提升杠桿的能力也很重要),可能是中國財富故事的主干,當然這些都是在 現有制度下合法的積累方式。還有一種更壞的可能形式,那就是腐敗和權錢交易。
改革的起點——人均的資產占有量,基本是差不多的,考慮到中國式原始積累令人瞠目結舌的速率,那么可能在土地(包括礦產資源)、國企等公共資產的資 本化過程中存在有重大的漏損,而事實就是土地、房產和礦產開發、基礎設施建設等是官員貪腐的高發區,工程招投標和設備采購、企業上市并購,則是常見的利益 輸送管道。皮凱迪也提到這種最壞的情形——公共資本向私人資本轉移,這種漏損的大部分可能都被特殊利益集團俘獲了。例如俄羅斯的金融寡頭,他們是憑借免費 拿到一些國有的資本,例如自然資源等進行積累的。臺灣在1990年代的自由化也是如此,過程是暗箱的,結果就可以想見。從中國近期落馬官員不斷上升的犯罪 金額數量和越來越高的層級來看,這些集團攫取國家與社會資源的能力正在不斷快速上升過程中,它們很可能已經成為中國居民財富分配的最強大主體。這些利益集 團早就已經盤根錯節,從目前的公布的一些重大案件來看,它涉及到中央和地方的黨政大員、地方黑社會勢力、部分代理人性質的民企、壟斷性央企,橫跨地產、能 源、交通、宣傳、資本市場等關鍵領域,并深入國家政法紀律部隊甚至武裝力量。發展型腐敗(即所謂的潤滑劑式)可能正在惡化為掠奪型和壟斷型腐敗(即贏者通 吃)。
實際上這些原因都會帶來財富不公平,究竟是資產泡沫,還是不平等土地跟戶籍制度,還是貪腐是導致我們的貧富分化的最大原因,只有找到這個原因,才能 對癥下藥,而問題的答案并非那么顯而易見。而且也最好可以理一下,免得所有中國的資本都對號入座的因為原罪這個詞,總感覺頭上有把懸劍,而瑟瑟發抖寢食難 安,這勢必不利于經濟的中長期可持續增長和社會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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