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銳的父親在文山邊防工作了近30年,馮銳也從小在麻栗坡這片熱土和部隊大院長大。軍校畢業時,父親已從文山轉業回到河南一年多,當得知自己有可能被分配到昆明時,馮銳迫不及待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父母和家在昆明的女友。母親和女友聽后都很高興,只有父親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才說:“因為麻栗坡、老山和邊防,你才能成為一名軍官,現在你長大了,為什么不回去呢?”父親的話很樸實,但讓馮銳感到格外有分量。不久,馮銳回到了老山邊防。也正是在他被任命為八連副指導員、住進父親當年住過的那個宿舍后,談了4年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
“你父母喜歡她嗎?”我們問馮銳。
“曾經喜歡!”馮銳笑著回答,可話里分明讓我們感覺到一絲無奈。沉默片刻后,他恢復了開始時的活潑:“呵呵,我還有機會,畢竟還年輕呢,不是嗎?”
是的,格茸七林、馮銳都還很年輕,就像多年前他們的父親那樣年輕。兩代人的青春就這樣機緣巧合般融進了這離老山主峰最近的連隊。而他們如今的營房所在地,恰是當年參戰官兵喝下出征酒、向主峰進發的地方。
回想起來,在我們這支部隊,流傳著多少這樣的故事哦!這是簡單的子承父業嗎?在這個張揚個人價值、充滿多樣選擇的年代,這樣的故事疊加起來,讓我們分明感受到一種溫暖而堅毅的家國情懷。千百年來,這種情懷恰是我們民族文化精神中最為可貴的部分。因為這種情懷的存在,我們才在歷史長河中總能看到,那在生死抉擇中真的猛士,在泰山壓頂時不屈的頭顱,在正義抗爭中挺直的脊梁。正是因為這種情懷的存在,我們才在人民軍隊從弱小走向強大的雄壯步伐里總能聽到,那用熱血鑄就的英雄贊歌,那撼天動地的壯士吶喊,那把祖國利益高高舉過頭頂的鏗鏘誓言。
我們又想起了烈士王建川寫下的詩行:“放心吧媽媽,我已經懂得了‘戰士’的含義……”
(四)
王建川烈士墓,就安放在離老山主峰不遠的麻栗坡烈士陵園。
麻栗坡烈士陵園,是安放那場邊境作戰中犧牲烈士的主要陵園之一。960多座墓碑在蒼松翠柏中整齊排列,宛如一個氣勢磅礴的方陣肅立在群山懷抱。那是英雄靈魂的方陣。那是英雄山上承載軍人最高榮譽的地方。
已經守護在這里有二十年的陵園負責人張子培告訴我們,國家和地方政府有關部門對麻栗坡烈士陵園一直非常關心,對烈士陵園的經費支持力度逐年增加,使烈士陵園的維護越來越趨于完善。960位烈士來自全國19個省市和19個民族,烈士的英靈和烈士家庭的生活狀況牽動著全國各地很多人的愛心。這些年來,到烈士陵園祭奠烈士的人逐年增多,僅2015年,就有超過20萬人到這里掃墓,特別是清明節期間,陵園里幾乎擠滿了前來祭奠的人們。他們中有烈士的親人、戰友,還有很多與烈士素不相識、遠道而來的軍人、學生、志愿者等等。
在張子培的帶領下,我們很快找到了王建川烈士的墓碑。在墓碑前,我們向烈士敬煙,獻酒,敬軍禮。撫摸英雄的墓碑,看著墓碑上鑲嵌著的烈士照片,那張洋溢著青春氣息的面孔,很容易把人的思緒拉回當年那段歲月。
那是改革開放剛剛起步的年代,那是被文革壓抑了十年之后激情釋放的年代,那是喇叭褲、迪斯科、托福等新事物、新思想、新潮流最初涌入的年代,然而當邊境槍聲響起的時候,正是一大批像王建川這個年齡的官兵,揮別種種時髦和憧憬,來到邊境作戰的最前線,來到這片危機四伏的叢林。在極其艱苦殘酷的戰爭環境中,張大權、李海欣、史光柱等一個個響亮的英雄名字,如同一個個耀眼星辰冉冉升起,染紅了邊境高地,點燃了精神天空。他們的青春詩行,讓這片蔥綠群山成為詮釋忠誠、血性、犧牲、奉獻等眾多崇高字眼的英雄山!
走在一個個烈士墓碑前,閱讀墓碑上那簡短的文字介紹,我們發現安放在這里的烈士,他們的出生時間多數在1961年到1965年間。這意味著,烈士們犧牲的時候,多數只有20歲左右,正是大好的青春年華;如果他們活到現在,應是50多歲的樣子,也應該是收獲的季節吧。他們沒有享受過經濟社會發展帶來的生活條件的極大改善,甚至多數還沒有享受過愛情生活的甜蜜,但他們在戰場上面對生死考驗時,展現出軍人血染的風采,用生命詮釋了什么是真正的軍人,什么是人民心中的英雄。
轉載請注明:北緯40° » 軍報談老山戰場原址文化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