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負責人透露,一家注冊地在上海市的某中小板公司,主營業務為電梯控制系統,2013年起進入機器人行業。當年的年報顯示,公司“機器人與運動控制類產品”營業利潤僅為18.85萬元,但由于公司的“工業機器人專用伺服系統”被列入了“2013年上海市重大技術裝備研制專項”,該公司仍然在2014年一季度成功獲得了高達340萬元的財政補貼,相當于公司同期凈利潤的五分之一。
這些科研項目的補貼主要來源于國家和地方的科研經費。北航機器人研究所教授丁希侖對經濟觀察報表示,機器人領域由跟蹤前沿技術轉為重點瞄準機器人的關鍵基礎部件研發后,曾有一段時間提議讓企業牽頭、研究機構參與,但這并不理想,不少被選定的企業和科研機構容易對國家科研經費依賴,只求短期效應,不考慮長遠發展。
其中,最高級別的科研項目是科技部管理的863項目,該項目一般由大中院校聯合企業進行申報課題,而且必須有省級、直轄市級別以上科委等行業權威部門機構的推薦,這類由科技部直接管理審核的課題,監管體系比較嚴格,一般不會給企業套取補貼的機會,但以地方各級科委的課題和項目,則很難避免“濫竽充數者”。
三
研發階段的補貼往往數額不大,更多的產業補貼出現在機器人制造和銷售領域。特別是2015年開始實施的針對機器人的首臺(套)產品補貼,被各地試圖進入機器人行業的企業看作是一門難得的生意經。
以中部某市的規定為例,機器人生產企業和應用企業聯合申報的,各按產品售價10%給予補貼;研發企業單獨申報的,按產品售價的10%給予補貼;自制自用產品按產品成本的10%給予補貼。關鍵零部件最高補貼額不超過50萬元,單機產品最高補貼額不超過200萬元,成套設備最高補貼額不超過400萬元。
一位不愿具名的業內人士對稱,利益驅使和首臺(套)數量限制下,一些企業可以通過注冊多個公司,申請首臺套項目資金,一個公司每年或可申請10臺(套)補貼,但如果十家公司,則100臺(套)產品都可享受這項補貼。“這樣導致的結果是,我們賣1000臺產品賺的錢不如人家100臺。”一位機器人企業負責人感嘆。
盡管首臺套政策是有門檻的,產品需要各種檢測報告等背書,但由于技術復雜,不少地方政府并沒有辨識的能力。上述人士稱,一些缺乏技術、資金和資源的企業,會通過買“白牌機”進行貼牌銷售,或者利用自己廠生產線技改,來獲取地方政府的補貼,這已經是圈里公開的秘密。“有的購買國外產品,也有購買國內的,從零部件到整機,都存在這種現象,改改顏色、換換款式,最后一臺自主研發的機器人就誕生了。”這位人士說。
上述人士透露,在機器人產業化地方補貼里關鍵的一環是,負責補貼發放的地方政府部門很少進行實地驗收,即便有,他們對設備技術的限定以及應用規范等也并不真正了解。
比如,申請項目需要填報一些繁瑣的表格,提供產品圖片以及銷量發票等,但銷售額又是以企業自己提供的銷售發票為準的,通過發票作假等手段,企業很容易拿傳統業務的銷售額去頂替機器人銷售,拿到補貼用于傳統業務運營,這造成了不少貼牌套取補貼的現象。
而這類現象也開始向機器人應用的下游蔓延,特別是在一些勞動密集產業集中的地區。2014年以來,廣東、浙江、江蘇乃至天津等地啟動了下游應用市場的補貼計劃。以東莞市為例,2014-2016年,市財政連續三年每年安排預算2億元資助企業利用先進自動化設備進行新一輪技術改造,在市電子、機械、食品、紡織、服裝、家具、鞋業、化工、物流等重復勞動特征明顯、勞動強度大、有一定危險性的行業領域企業中,特別是勞動密集型企業中全面推動實施“機器換人”。
一位東部沿海省份的機器人制造企業負責人透露,當地一家企業為了申請當地智能制造項目,臨時想到買幾臺機器人,當他找對方商量機器人在生產線應用中的細節時,對方直接回復,“隨便裝,我不管這些,只要明天市領導視察時能動就行”。
據他了解,這個由機器人“站臺”的新改造生產線順利得到當地領導的認可,企業也申請到了項目資金,但之后這臺機器人的使命也隨之完結,即便是機器人制造企業,對此類‘三不問’客戶也只能是樂見其成,“但這是行業的一個危險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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