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除了委座,其他長官很少被叫“座”
如今大眾對國軍部隊中的稱呼還有這么個印象,那就是軍長不叫軍長,而叫軍座;師長不稱師長,稱師座。在老電影《南征北戰(zhàn)》中,國民黨的張軍長麾下的參謀就以“軍座”稱呼長官,此后但凡涉及國民黨時代的影視作品中,什么委座、總座、軍座、師座、團座、局座、處座??層出不窮。當下不少民國將領的粉絲們也很喜歡用“座”來稱呼自己的偶像。在百度百科輸入“軍座”,詞條顯示的解釋是“在國民黨的部隊中,各級人員都有著嚴格的官職稱謂甚至是尊稱”。不知道這個詞條的依據(jù)到底是什么?
先從這個“座”字來看。“座”是敬辭,取寶座之意,可以是下級對上級的尊稱,也可能是對沒有隸屬關系的人的敬辭,所以今天粉絲對偶像稱“座”倒也沒什么問題。但若是將“座”視為國軍的專利,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從正式軍職來說,在國民革命軍中沒有“某座”這個職務,有的只是和解放軍一樣的軍長、師長、團長等。有人會問,是不是在當年的國軍中,下級對上級有這樣約定俗成的習慣呢?據(jù)筆者所知是沒有的。首先,在民國將領的書信或回憶錄中,稱長官為“座”的情況不多。其次,在我尋訪抗戰(zhàn)老兵的過程中,常與他們聊到當年的長官,老兵們都是說“我們師長”“我們軍長”,從沒有聽到有人說“我們師座”“我們軍座”的。
當然,“座”這種稱呼在民國軍隊中的確存在,例如解放軍的將軍陳銳霆就曾稱呼在萊蕪戰(zhàn)役中被俘的國軍將領李仙洲為“軍座”,這顯然只是一種表示尊敬的稱呼,用或不用完全看個人習慣。其性質(zhì)與北洋軍閥頭目之間喜歡稱“帥”,民國老百姓叫軍人“老總”一樣。其實翻開民國第一手史料(書信、日記、電報等),見得最多的“座”恰恰不是軍座、師座、團座,而是“委座”與“鈞座”。先說“委座”,這個稱呼在抗戰(zhàn)期間出現(xiàn)得較為頻繁。舉兩個例子,一例是南昌會戰(zhàn)期間,薛岳發(fā)給陳誠的電報中提到“現(xiàn)迭奉委座電令”之語。另一例出自戴安瀾日記,有一次他在緬甸迷了路,見到有車駛來以為是當?shù)赜④姡銓④嚁r下。戴安瀾上前用英語問路,結(jié)果車中下來一位國軍同僚,見面就說:“老戴,你發(fā)什么瘋?此乃委座乘車也。”兩個例子的不同之處在于,薛岳發(fā)的屬于正規(guī)的電文,戴安瀾日記中的場景則屬于生活日常,兩處皆出現(xiàn)“委座”稱呼,可見是國軍將領對蔣介石比較普遍的尊稱。顧名思義,這個稱謂是根據(jù)委員長一職而來,在抗戰(zhàn)勝利后就不適用了。
“鈞座”就是另一碼事了。“鈞”是古代的重量單位,衍生為敬辭,也就是說“鈞”和“座”兩個字都不是指職務,這一點和“委座”有很大區(qū)別。1944年8月,衡陽城陷落前夕,國軍第10軍軍長方先覺給蔣介石發(fā)出“最后一電”:“職等誓以一死以報黨國,勉盡軍人天職,決不負鈞座平生作育之至意??”其中出現(xiàn)的“鈞座”一詞,用在這里可看作下級對上級的尊稱。接下來看另一例,湖南在驅(qū)逐軍閥張敬堯斗爭期間,毛澤東的老師徐特立寫了一封《致張敬堯的公開信》中提到:“鈞座為地方長官,似應一查真象。”這封信至少可以證明兩個問題。其一,鈞座一詞不僅是軍中下級對上級可以用,民間人士對軍政人物同樣適用,有點類似古時“大人”的叫法。其二,驅(qū)張運動時,國民革命軍還沒有誕生,可知“鈞座”并非國民黨的專利,早在北洋時期就有了,充其量只能說是民國軍隊中常用的尊稱之一,不是什么國軍特色。
無論是第一手的電文、日記、書信,還是回憶錄,像師座、旅座、團座等叫法鳳毛麟角,幾乎不見于記載。至于什么“局座”“處座”之類,更像是導演編劇們腦洞大開的產(chǎn)物。總而言之,國軍中稱“座”的叫法的確存在,但遠遠沒有影視劇中那么頻繁,也沒有那般標準化。除了軍隊系統(tǒng)外,國軍的情報人員之間也會有一些非正式的特殊稱謂。例如抗戰(zhàn)期間,軍統(tǒng)人員稱戴笠為“戴老板”,明顯是為了掩人耳目。在這條特殊戰(zhàn)線上,這類奇怪的叫法多不勝數(shù),這是工作性質(zhì)所決定的,既非尊稱,也不是特殊職務,在此就不一一列舉了。
文/周渝 原載于《國家人文歷史》2016年5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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