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諜戰隨解放軍攻勢全面勝利
1948年5月18日，國民黨空軍襲擊了華北軍區機關和毛澤東駐扎的河北阜平縣城南莊，所幸毛澤東提前轉移了住所。這是著名的“城南莊事件”，在黨內引起不小震動。破案線索最終來自留在保定的國民黨檔案，一份電報文件泄露了間諜名字——劉從文，華北軍區司令部小灶司務長。保密局通過中間人收買劉從文，獲得了軍區和黨中央駐地信息，這差點改寫歷史。
城南莊事件，是國民黨在內戰期間最輝煌的諜戰成就。在此前，1947年9月，北平的共產黨地下電臺被破獲，隨后華北、西北、東北的情報組織遭重創，123人被捕，是為“北平間諜案”事件。除此之外，國民黨在內戰時期的諜戰作為乏善可陳。原因與共產黨在1930年代的諜戰失利一樣，雙方的實力強弱發生了變化，顯著體現在軍事和經濟上。
1948年5月，《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正式實行，意味著國民政府進入憲法緊急狀態、戰時狀態中。盡管國民政府獲得了能治“內亂”的專斷權力，但為時已晚，國共間的軍事力量差距日益縮小，國民黨要進入戰時體制尚需要過渡時間，且經濟自抗戰后期就虛弱不堪。
國共間攻防之勢轉變后，共產黨在軍隊策反工作上取得輝煌成就，大量非嫡系部隊整建制在戰場起事，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戰局。三大戰役慘敗后，蔣介石在華東、華中幾無嫡系的機動兵力。“長江天險”只是一種文學說辭，實際上渡江不難，何況守江的是一群殘兵敗將。渡江戰役一開始，國民黨從此兵敗如山倒。
國共軍事決戰里，最具傳奇色彩的軍事間諜當屬郭汝瑰和劉斐，但尚不能確認此二人是否為地下黨員。關鍵時刻率軍戰場起事的張克俠、何基灃、廖運周等人，則是地下黨員。在戰場上故意部署失誤以讓解放軍獲勝的韓練成，直到1950年才入黨，周恩來曾贊譽他是“沒有辦理入黨手續的共產黨員”。
結合戰場態勢不難發現，國共諜戰史印證了兩條常識：政權穩固之際，在專業的國家反間諜機構面前，任何在野地下團體的生存空間都非常逼仄；諜戰無法決定軍事成敗，雙方的絕對實力決定戰爭結果。所以當任何一方實力弱小、軍事斗爭陷入低潮、生存空間受擠壓時，它在諜報戰場上必然潰敗。
將國共內戰置于全球冷戰史中，則能發現美蘇諜戰有力推動了中國歷史的走向。根據美國公布的“維諾那計劃”檔案，蘇聯在美國各界里布下許多間諜和外圍組織。政府高官如財政部特別顧問哈里·懷特，是“美國戰時平準基金”的主管，負責在二戰中對盟友進行金融援助，他有效阻礙了美國政府對國民黨的金融輸血。羅斯福總統的行政助理勞克林·柯里，也是蘇聯間諜。在中情局的前身戰略情報局內，局長特別助理兼中國處處長鄧肯·李便是蘇聯臥底，下屬多個科室的主要人員也是蘇聯間諜。
太平洋學會是研究遠東的學術組織，塞滿了美共和蘇聯的同情者。太平洋戰爭爆發后，美國緊缺了解中國和亞洲的人，通過柯里的推薦，學會趁機將自己人送入國務院，有力影響到美國的對華決策。
進入國民政府擔任經濟顧問的冀朝鼎，就是太平洋學會舉薦的地下黨。謝偉思、費正清、拉鐵摩爾等人都是借太平洋學會之力進入中樞。費正清任美國駐華使館新聞處處長時，新聞處本部以及在中國各大城市的分部里擠滿了中國共產黨員，最有名的如中文部主任劉尊棋、譯報部主任金仲華等。王晶、卞仲耘夫婦在去北平分部就任的路上被留在晉冀魯豫軍區，不過王晶在抗戰時就在美國新聞處工作。他們在宣傳上、外交上有力配合了解放軍的作戰，1949年的《中美關系白皮書》就是由太平洋學會理事長杰索甫起草，它宣告美國放棄中國，嚴重打擊了國民黨的士氣。這些戰略間諜的偉大成就，削弱了國民黨的總體戰實力。
中國革命成功后，新政權以國家之力輕松肅清了國民黨潛伏在大陸的間諜。這一次換成國民黨切實體會到，它無法在諜戰中戰勝專業的國家機關。不過，國民黨在臺灣范圍內取得了諜戰的徹底勝利。
國民黨在臺灣繼續施行戒嚴，加強特務組織建設，軍事上因金門戰役獲勝得到短期的安全保障，隨后朝鮮戰爭爆發促使美軍防守臺灣。暫時消除了解放軍的進攻威脅，當國民黨在臺灣做足組織動員和思想動員后，再也沒有人能有意無意保護間諜、阻撓偵查，這迅速提高了反間諜效率。
1949年7月，一份臺共的《光明報》被交到蔣介石面前，證明臺灣有地下黨活動。憤怒的蔣介石召集了保安司令部、保密局、調查局開會商討。保密局上校谷正文坐在會議室外靜等結果，當保密局局長毛人鳳散會走出來后，谷正文說正好有臥底潛入了一個共產黨的工會。毛人鳳立即命令他從會計室拿兩千元辦案經費，迅速去辦案。
國民黨此時山窮水盡，會計室里只有800元，谷正文領500元出差。他掌握到了臺共高雄支部的線索，回臺北后又從幾個因持《光明報》被捕的學生口中得到線索，重創了印刷該報的基隆市工作委員會，抓捕到工委會書記——時任基隆中學校長的鐘浩東。之后的進展非常順利，整個基隆工委會和高雄工委會在不到半年里被摧毀。難以想象在大陸時期，國民黨特務能在資金緊缺的窘境下獲得如此成績。
化名“老鄭”的中國共產黨臺灣省工作委員會書記蔡孝乾，在第一次被捕后逃脫。但他的隨身資料暴露了“吳次長”，被查實是國防部中將參謀次長吳石。吳石與參謀總長周至柔的關系非常好，他用這層友誼和軍銜來施壓登門的谷正文，但這一套做法在臺灣失效了。周至柔拒接吳石的求援電話，吳石被捕。
主導破案的谷正文深切體會到，當解放軍的登陸作戰被無限期拖延后，孤立無援的臺共成員們意志消沉，被捕后很容易變節。不久后蔡孝乾第二次被捕，供出一切，臺共被徹底摧毀。此時，盡管共產黨的整體實力遠強于國民黨，但它在臺灣的諜戰以全軍覆沒告終。
文／陳祥 原載于《鳳凰周刊》2015年第8期 總第53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