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帶一路”具有更深層次的安全內涵。持這一立場的分析人士普遍認為,中國一方面需要解決自己的“馬六甲困境”,確保海上運輸通道的安全;另一方面,也要緩解其他國家對中國軍事力量的崛起,特別是海上力量崛起的擔憂,以借此順利進入印度洋海域。例如,印度國家海事基金會的格普雷特·庫拉納(Gurpreet S Khurana)就認為,“一帶一路”是中國經濟外交的杰作。雖然中國提出“一路”概念的主要原因是經濟上的需求所致,尤其是海上貿易互聯互通的需要。2013年中國已經超過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貿易國。其中40%的對外貿易需要通過印度洋,而且這一比例目前還在日益上升。因此“一路”的提出顯然是看到了這一發展趨勢,意在確保中國商品的海上運輸安全。另外一個動因源于保障中國海外原油的供應。2013年中國將近60%的石油進口(來自非洲和西亞)需要通過西印度洋的海上咽喉 ,這是中國在戰略上的重大脆弱之處。 印度和平與沖突研究所的特舒·辛格(Teshu Singh)也認為,“一路”是中國在印度洋的軟實力戰略,將有助于中國解決馬六甲困境,有助于加強中國的“珍珠鏈戰略”。中國不是南亞國家,但是它要尋求在這一地區的存在,因此中國開始利用“海上絲綢之路”作為工具來推進自己在南亞的存在,借此尋求與印度洋沿岸國家的合作,在這些國家進行基礎設施投資,保障中國的海上通道安全。
第三,“一帶一路”具有明顯的戰略內涵,是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大戰略不謀而合的。不少印度著名學者都傾向于認為“一帶一路”是中國的大戰略,或者是大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地緣戰略的研究者們認為,這一戰略的核心源于中國統治精英想要通過經濟、文化和政治影響來主導周邊和地區,是中國意在構建周邊影響力的戰略舉措,通過加強地區一體化,提高周邊國家與中國的貿易和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以此來提升中國的政治、經濟影響力。中國通過建設公路、鐵路、港口和能源通道,能夠加深與周邊國家的貿易經濟聯系,以抵消美國的影響力,并且將印度洋沿岸國家拖入中國的勢力范圍之內。
印度著名戰略分析家拉嘉·莫漢(Raja Mohan)就明確表示,習近平正在試圖提出一個更為宏大的戰略框架,以使中國的海軍崛起顯得更不具有威脅性。而在習的這一大戰略中,“一帶一路”是核心,其中“一帶”面向中亞與內亞地區,而“一路”則面向海上國家。 印度國家海事基金會的格普雷特·庫拉納同樣也認為,“一路”可能是中國擴大其影響力的大戰略的一部分,以緩和其他國家對其海上崛起的擔憂,破解“珍珠鏈”理論。同時,“一路”有助于中國海上力量打破西太平洋的地理限制,破解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給中國帶來的軍事上的壓力。 印度和平與沖突研究所的特舒·辛格則將“一帶一路”上升為“中華民族復興”大戰略的構成部分,認為中國正在采用各種策略來構建穩定與和平的環境,服務于它的“和平發展”戰略。而海上絲綢之路就是這一策略的一部分,本質上說,這是中國在印度洋的軟實力戰略。同時,這也是中國發展周邊的廣泛交通網絡——公路、鐵路、港口和能源通道——的更大戰略的一部分。
新加坡國立大學南亞研究所拉吉夫·拉詹·查特維迪研究員同樣認為,今天的中國正在重塑海洋歷史的進程,一些學者稱之為“中國的海洋復興”。中國在世界海洋方面的“大躍進”是顯而易見的:日益增長的海上貿易、在全球造船業上崛起、港口及港口設備的建設和管理、以及建設一支現代化的“深藍海軍”。“一路”倡議事實上是中國試圖創造一個有利的國際環境,以促進中國的持續發展,因此它具有中國大戰略的重要特征。
第四,“一帶一路”的出臺,是中國為了應對來自美國的戰略壓力而產生的。刺激“一帶一路”的直接刺激來自美國,尤其是中國試圖擺脫美國主導的聯盟在第一和第二島鏈內對中國的孤立,有效地拓展中國的海上空間,以應對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同時,這是中國力圖重塑亞洲的地緣政治態勢,為中國創造更廣闊的戰略空間,提升中國地緣戰略地位,并“瓦解美國同盟”的一種努力。
新加坡國立大學南亞研究所拉吉夫·拉詹·查特維迪研究員就認為,“一路”源于北京對美國“亞太再平衡”政策的擔憂,并試圖消除“珍珠鏈戰略”帶來的消極影響。中國與東南亞不少國家存在海上爭議,通過“一路”還可以創造復雜環境發展更加良好的鄰國關系,并給中國周邊外交政策注入新的活力,緩解與周邊國家的緊張關系。正如中國自己所聲稱的那樣,“一個強大的中國將給周邊帶來機遇,而不是威脅”。 他認為,中國政府聲稱,要通過自己的“絲路外交”,增強不同國家、地區、宗教之間的交流,探索交流和合作的潛力,鞏固人民間的友誼,積極促進亞洲的和平與發展。“一路”將有助于某些戰略目標的實現。例如,支持中國的伙伴和代理國、抵消其他海上強國的類似戰略倡議,或者展示中國海上力量的崛起。
簡言之,以上四種看法可以說是印度社會的主流看法。單純從其中一條來看的學者并不多,絕大多數觀察家都認為中國的“一帶一路”不僅是基于經濟原因,也是基于戰略、安全和美國的因素而產生的,只是每個人的偏重有所差異而已。印度政府的看法顯然與智庫媒體、學者的看法存在一致性。而這種普遍的消極看法對官方也將會產生反作用。下文將具體分析。
二、印度如何應對中國的“一帶一路”
南亞處在“一帶一路”輻射的范圍之內,因此印度智庫學者自然而然地對“一帶一路”可能造成的影響進行了評估。事實上,從“一帶一路”提出來之后,印度媒體、智庫、學者就開始討論這一問題:印度是否應該加入?印度應該采取何種策略進行應對?
拉嘉·莫漢認為,中國邀請印度加入“一路”這一招非常高明。但是,新德里卻可能面臨兩難抉擇。一方面需要與中國在海上領域合作,另一方面卻需要長期限制中國在印度洋海域的影響力。 印度和平與沖突研究所的維杰·沙胡加(Vijay Sakhuja)也同樣認為,新德里似乎陷入“絲路困境”。一方面,莫迪政府大力推行“印度制造”計劃,另一方面由于中印在邊界爭議的解決上的進步太小,邊境軍事基礎設施的大量建設,以及中國在西藏部署指向印度的導彈,這使得決策者感受到的“中國威脅”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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