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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帶一路”的核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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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一帶一路”的戰略構想由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于2013年首次提出。在同年晚些時候舉行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中國領導人再次明確任務:推進“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抓緊制定戰略規劃,加強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建設;建設“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加強海上通道互聯互通建設,拉緊相互利益紐帶。

然而,“一帶一路”不僅僅是一個經濟戰略。從國家層面看,通過“一帶一路”,相關各國將打造互利共贏的“利益共同體”和共同發展繁榮的“命運共同體”。“一帶一路”戰略的外交屬性和政治屬性可見一斑。

自2014年年初以來,“一帶一路”被提及于領導人歷次出訪活動中,中國以此踐行全方位外交與周邊外交“親誠惠容”理念,并相應帶動了中國企業“走出去”的步伐。在推進“一帶一路”的實踐層面,最令外界印象深刻的便是中國加強與世界的互聯互通:包括鐵路建設、高鐵建設、公路建設等。

不過,即便從中國出發的鐵路已經聯通到了歐洲,中國和東南亞國家實現互聯互通還有不小的挑戰和難點。于是,圍繞是政治先行,為“一帶一路”戰略鋪路?還是互聯互通繼續推進,為“一帶一路”發力?在國際關系學界,也引發了不小的討論。

被譽為“道義現實主義”學者的清華大學當代國際關系研究院院長閻學通教授,秉持長期以來堅持的“經濟關系決定不了戰略關系”的原理,對落實“一帶一路”戰略中,通過聯通交通設施以促周邊外交改善的方式提出了疑問和思考。他認為,“一帶一路”的核心是戰略關系而非交通設施:在理論層面上,閻教授認為,當下需要厘清“一帶一路”戰略究竟定位于何種層次:到底它是外交戰略還是對外經濟合作戰略?其首要任務到底是改善戰略關系還是獲取經濟利益?以何為主決定了“一帶一路”實施的具體方案。閻學通近日為此撰文,授權本報發表,意在拋磚引玉與國際關系學界同仁討論——“一帶一路”的實施步驟應軍事合作先行還是基礎設施建設先行。

【作者】閻學通(清華大學當代國際關系研究院院長)

《國際先驅導報》文章 2013年中央周邊外交工作會議確立了奮發有為的外交戰略。該戰略有效地提升了我國的國際地位,擴大了我國的國際影響,塑造了更為有利于民族復興的國際環境。奮發有為外交將我國周邊作為首要重點地區,“一帶一路”是其具體體現。“一帶一路”的戰略目標是與周邊國家建立起可靠的戰略伙伴關系,然而建設交通設施網是否能實現這一目標則需要研究。

聯通交通設施與改善周邊戰略關系無直接相關性

自1945年聯合國成立后,聯合國憲章中有關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的規則逐漸發展成為國際社會通行的國際規范。這使得遠交近攻的吞并戰略變得難以實行,于是睦鄰友好的結盟戰略就成為大國崛起唯一選擇。二戰后,美蘇爭霸時雙方都采取結盟戰略,分別建立了北約和華約。冷戰后,美國采取擴大和強化同盟的方法維持其世界主導國地位。通過與鄰國結盟實現崛起并非是二戰之后才有的現象,早在春秋時期,齊桓公就曾以葵丘之盟(春秋時期,齊桓公在葵丘、即今河南民權縣附近大會諸侯,標志著齊國成為中原霸主——編注)與鄰國結好,建立了齊國在華夏地區的主導地位。

中國崛起已到了可在一代人之內實現民族復興的階段,兩個百年的具體戰略目標需要中國與周邊國家建立緊密的戰略合作關系。以“一帶一路”的概念強化中國與周邊國家的戰略關系,這既符合我國對外戰略需要也符合民族復興的需要。然而,將“一帶一路”的核心理解為是,通過建立與周邊國家相互連接的交通設施來增強戰略合作關系,其邏輯原理則值得商榷。

較長時間以來,有同志認為,加強雙邊經濟合作就能改善戰略關系。然而,美國和日本長期是我國的兩個最主要的經濟合作伙伴,但2012年以來中美戰略關系無明顯改善,而中日戰略關系更是嚴重惡化。相反,中俄經濟合作規模遠不如中美和中日,但雙邊戰略合作卻不斷提高。多領域的經濟合作尚不必然增強雙邊戰略關系,連接交通設施能增強雙邊戰略關系的說法就更缺乏說服力。目前,中國與老撾和緬甸都無鐵路相通,但中老戰略關系好于中緬關系。

交通設施聯通的政治作用由戰略關系決定

國家間相連的交通設施對于雙邊戰略關系的影響是由兩國戰略關系性質決定,而不由交通設施自身決定的。相連的交通設施在不同的戰略關系中,具有正反不同的政治作用。當兩國戰略關系緊密時,相連的交通設施有助于雙邊戰略合作,當雙邊戰略關系緊張時,相連的交通設施則具有加劇戰略對抗的作用。例如,在2014年前,俄羅斯和烏克蘭是同盟關系,兩國相連的交通設施有利于雙邊戰略合作。2014年2月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外逃,反俄勢力執政,俄烏關系轉變為戰略敵對。俄利用兩國相連的交通設施為烏東部地區反政府勢力提供軍事支持,這些設施成了加劇雙邊戰略對抗的因素。在國際政治中,此類現象經常發生。

兩國相連的交通設施不僅沒有加強雙邊戰略關系的必然功能,也沒有防止雙邊戰略關系惡化的必然作用。例如,1991年蘇聯解體后,俄羅斯與所有獨聯體國家相連的交通設施不僅未能防止俄羅斯與格魯吉亞和烏克蘭之間發生戰爭,還未能降低多數獨聯體國家對俄羅斯的戰略疑慮。冷戰結束后,英國、西班牙、意大利、加拿大都面臨著分離主義的威脅。這些國家的交通設施都在不斷地改善但卻未能阻止它們國內分離主義勢力的發展。交通設施如果在一國內都無阻止分離主義發展的作用,跨國的交通設施就更難具備防止雙邊戰略關系惡化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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