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f the truth is often a great lie.

朝鮮戰爭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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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人在朝鮮戰場上使用了細菌彈,而中國人則使用了蘇聯人給的“喀秋莎”.很多士兵坦言:“如果不是‘喀秋莎’,我們很難在那場戰役中獲勝。”美國人的武器遠勝于己,這是眾所共知的事實。還有一些至今都無法解釋的謎。有士兵回憶:“戰場上發的維他命,他們說是維他命,是斯大林給的,一百粒一小瓶,一次只能吃一粒,吃兩粒就拉稀,吃完就不困,打幾天仗都不困,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斯皮爾伯格的電影《拯救大兵瑞恩》中曾有這么一個橋段,湯姆·克魯斯所率領的小組在路邊清點身份牌即俗稱“狗牌”的東西尋找瑞恩時,路過的士兵們目睹這一幕無不一臉茫然消沉的表情。而在我們的采訪中,有一個類似的段落,結果卻截然不同。士兵告訴我們,每個上上甘嶺的上去之前都會發一個豬肉罐頭,“一斤多重,大家高興壞了,敞開吃”.路過的士兵們笑話他們“吃了送行飯,你們好準備去死吧”.出于電影化及人文思潮的影響,這顯然是個令文人藝術家們感同身受的疼痛的橋段,然而這些士兵們當時的真實反應卻是:“你沒得吃不還是得去死!有得吃先吃了再說,反正也得死了。上去的就沒幾個活著下來的。”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大量的采訪中充斥著“一百多人,下來三個”、“整個連隊,只有八個活著下來了”等等事例。這就難怪那位寧愿自傷都拒絕登上上甘嶺的連長,他早已預見了這樣的結局–慘烈,九死一生。完整的尸體都很難保全–“上去之前,把家鄉地址、名字啊、血型啊什么的都繡在衣服上,領導要求的嘛,其實就是準備去死了,但不準備說,好收尸。那都沒用,上去炸沒了,沒了,沒有完整的,你咋收?”

難怪老兵們會說:“如果把那些東西拍下來,沒有人會愿意當兵的。”有一個場景其中老人描述得極為克制,卻充滿了驚人的現場感。所有傷員下了前線后,首先要被集體送到一家醫院進行清洗包扎再轉往其他醫院。那位老人便看見了上百個各式各樣的傷員:“有沒手的,有沒腳的,有屁股被打掉一半的,奇奇怪怪什么樣的都有。你想得出的,你想不出的,都像一團肉一樣被放在案板上,男女護士們負責清洗。一眼望去,一百多個啊,太奇怪了,不是木桶,是案板樣的東西,就那么敞著,一團肉一樣。”超現實嗎?后現代嗎?“電影拍不出這種畫面,他們想象不出來。”最后他笑著補充道。

如此這般,林林總總,它能給人帶來怎樣的思考呢?除了戰爭的殘酷,國家意志的強大,人性的壓抑與傷痛之外?有裝瘋的,有裝肚子痛的,有連逃兩次都被抓回來的,我樂意聽見這樣的故事,這些故事讓我相信他們是真實的人。他們英勇,他們也膽怯。他們崇高,他們也卑微。他們是活生生的人。而我們的工作就是有如毛刷吹壺,細致地拂去歷史灰塵,歲月迷霧,將那些年輕的面孔重新擦拭干凈,返回出發之前。

這些年我和我的團隊做過很多關于中國當代史的紀錄片,人民公社的發跡,“五七干校”的由來,浮夸風的參與,“四五運動”的見證,每張面孔,每個個體,我們均深挖他們的記憶,追溯他們的眼神,以前用磁帶,現在改硬盤,滿滿當當地鎖滿一鐵皮柜。

或許有一天–不!一定有一天–會有人對它們產生興趣。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多的采訪對象離我們而去,他們的講述必將成為那個時代最為生動的注腳,就像清河縣里的宅子,驛站里無所事事的卒子,他們存在過,以我們所能理解的方式。

這于我而言,至關重要。

文/羅塵 來源: 《讀書》2013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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