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f the truth is often a great lie.

近代西方“邊疆”概念及其闡釋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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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拉策爾與寇松:德、英的近代國家邊疆理念

拉策爾(Friedrich Ratzel,1844-1904)作為德國地理學的重要思想家,被公認為是地理學的“第一代大師”,盡管其本人并沒有首倡“地緣政治學”(Geopolitik)的概念,但仍然被視作是“地緣政治學”的實際開創(chuàng)者。他的地緣政治學巨著《政治地理學,或國家、貿易和戰(zhàn)爭地理學》(Politische Geopolitik oder die Geographie der Staaten, des Verkehrs, und des Krieges, 1897)對后世地理學的影響深遠。

拉策爾生活的時代正是德國走向統(tǒng)一并進一步崛起的時代。當時的德國在經歷了數(shù)次與周邊大國的戰(zhàn)爭之后,于1871年最終統(tǒng)一。這極大地改變了整個歐洲的地緣力量對比,從而確立起歐洲大陸俄、法、德、奧四大力量中心的基本格局。而在德意志帝國實現(xiàn)統(tǒng)一之后,其對于邊疆問題的關注就還是向周邊轉向。對此,拉策爾曾這樣寫道:“偉大的政治家從來都不缺乏對地理的感覺……當我們說到健康的政治本能時,我們通常意味著對政治權力的地理基礎作出正確的評價?!盵10]德國政治和軍事能力的迅猛發(fā)展,使得其指導性的邊疆理論具有一種向外的擴張性,而在這過程中,拉策爾的國家有機體及其邊疆理論就是其中最具影響力的。

總的來說,拉策爾的邊疆理論是建立在(由國家所占據(jù)的)空間與位置兩大主要觀念之上的,而空間與位置又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一個區(qū)域的歷史命運。[11]他認為國家機體的發(fā)展,往往會經歷幾個過程,在這當中,國家的空間隨著人口的膨脹而得到生長,而邊界則是國家邊緣有機體的一部分,是國家實力的展現(xiàn)。在國家的發(fā)展過程中,一個特定的區(qū)域,其方位不發(fā)生變動的話,就經常會向國家與民族傳遞相同的刺激,就像是匯入湍流的溪流一樣,并最終再次恢復平靜。[12]他認為,“面積與疆界是政治地理學中的一組具有可比性的現(xiàn)象,因為兩者都具有政治意義,并皆為政治手段”而“疆界的長度是衡量一國對邊緣地區(qū)的興趣總和的一個尺度。國家變得越小,在這方面的興趣越大,小國往往擁有更多邊疆,超過它們的需求,尤其是它們捍衛(wèi)邊疆的能力。那些沒有用的邊疆對它們來說是一種沉重的負擔,在戰(zhàn)爭中它們通常不會去考慮保衛(wèi)那些邊疆,而是……準允大量外來居民涌入其疆界,并在敗退之時試圖求得大國的庇護”。[13]而政治體與邊疆的關系也隨著政治活動的變動而出現(xiàn)變化,“小的政治地域通過結盟而暫時變大,其邊界因此也基本上通過合并而形成一條唯一的新界線,一旦這些結盟國家分崩離析,這一聯(lián)盟的分界就即刻顯現(xiàn)。外部邊界與境內邊界的對立還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并時常因為結盟國家之間的邊境交通大為減少而被激化。相對于地表面積而言,新政治體的邊境范圍變小了”。[14]而“國家越小,其邊疆越不重要。器官通過機體獲得意義,小型國家通常會放棄邊疆防御以及獨立的邊疆警備。其邊疆淪為走廊邊疆(Flurgrenzen)。對大國而言,其邊境走向是不可能隨意的。……那些巨大強國有著相對較短邊界的優(yōu)勢,與國家心臟地帶與邊疆相距遙遠的優(yōu)勢相輔相成。邊界自身惡劣的自然狀況在某種程度上抵消了其不利之處”。[15]在拉策爾看來,“在大民族或者大國的邊疆地區(qū),不論是直接接觸還是通過小領土的分割,都表現(xiàn)出高度的重要性,都是在不同的條件下,并在遙遠的歷史時刻努力追求,甚至不惜為之而戰(zhàn)的。邊疆的生成首先與能夠顯出政治優(yōu)勢的自然條件有關,但在邊疆分隔的交通線路和總的來說在彼此邊疆重要據(jù)點的聯(lián)系線路方向的邊疆地段上,具有重大意義”。[16]

在拉策爾看來,邊疆是國家、經濟以及民族領域的邊緣區(qū)域,各類物資在這一地區(qū)交流互通,維系著一個民族與國家的生存。而在這個過程中,邊疆地區(qū)的貿易活動與軍事防衛(wèi)功能交織到了一起,這就像植物與動物中的共生(Epidermoidalgebilden)一樣,兩者結合為非常奇特的邊緣機體(peripherische Organen),例如貿易城市與要塞城市、橋體與橋頭堡的結合,這種邊緣機體與國家核心地帶緊密地融合到一起,成為國家機體不可獲取的組成部分。[17]拉策爾認為一個國家的特征受到領土性質及其所在區(qū)位的影響,而衡量一個國家的成就,需要看它是否適應這些環(huán)境條件。拉策爾所關注的是空間結構中的演變過程,而這種演變過程是有意識的,這是因為在他看來,國家本身就是一個具有選擇性的有機體。[18]作為空間有機體的國家總是希望能夠達到其自然邊界,而如果沒有周邊強國加以制約的話,就會越出這些界線。[19]而跟生命的斗爭類似,人類活動的主要目標是為了獲得空間,人類的斗爭幾乎總是為了爭取空間這種同一目標而進行的。在近代史上,勝利的回報或者意義就是領土的獲得。[20]

拉策爾的思想深深影響了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的德國思想界,并為之后地緣政治學的崛起提供了最為重要的思想資源。拉策爾邊疆理論最核心的部分是其將一個國家看成是有機體,在這一有機體當中,土地與民眾是維系在一起而不可分割的。國家的核心物質要素是土地,而國家與族群之間又存在著精神上的維系紐帶。在此基礎上,國家可以被看成是一個完整的統(tǒng)一體,這種統(tǒng)一體既可以在其現(xiàn)有的疆界范圍內發(fā)展壯大,也能夠成為在空間生得以進一步擴展的基礎,而這兩種發(fā)展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塑造了德國在當時世界和歐洲地緣戰(zhàn)略格局下的使命觀,即要么在其歷史邊界內部加以發(fā)展,要么進行一場征服戰(zhàn)爭。歷史的發(fā)展使我們最終看到,德國后來的歷史軌跡貫穿了這兩種可能,最終不但未能為自身贏得新的生存空間(Lebensraum),更使自身的疆界進一步往后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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