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采取強硬的經濟路線在美國獲得了廣泛的支持,加之中國國內復雜的政治格局,中美形成了一個共同認知:兩國需要一種健康多元的經濟關系。這意味著,一種新的經濟秩序正在形成,這是我們當下世界秩序變動的潛在背景。
“新一輪中美互加關稅令人們對經濟冷戰的憂慮增加”,美國《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的一個頭條標題這樣寫。與此同時,《紐約時報》稱,美國和中國已經“處于”這樣一場經濟“新冷戰”的風口浪尖。導致這種歇斯底里的瘋狂局面出現的原因,正是特朗普政府周一宣布,將對另外2000億美元的中國進口商品加征關稅,隨后中國幾乎立即承諾進行報復。自今年1月以來,這種反復出現的情況一直在發生,盡管存在解決的可能性,雙方的解決方案卻似乎不太可能達成。
隨著美中競爭擴展到多個領域,人們甚至擔心,從長期來看,貿易緊張可能會加大兩國發生軍事對抗的可能性。這就提出了一個緊迫的問題:這將如何結束?
預測一場新的冷戰將要到來,導致全球經濟因為兩個權力中心而分裂,或許是簡單的,也很引人矚目。但在未來十年,要判斷華盛頓和北京之間會有什么樣的現實情形在出現,則復雜的多。美國和中國正在塑造一個全新的、未知的灰色區域——當然不是冷戰高峰時期,由美蘇對立關系導致的經濟鴻溝,不過也和21世紀初由于全球化帶來的高度依存的經濟關系相去甚遠。
對中國采取強硬的經濟路線在美國獲得了廣泛的支持,加之中國國內復雜的政治格局,中美形成了一個共同認知:兩國需要一種健康多元的經濟關系。這意味著,一種新的經濟秩序正在形成,這是我們當下世界秩序變動的潛在背景。
貿易戰不是真正的戰爭
關稅無疑只是特朗普式的武器,而美國兩黨政界人士普遍認為,中國習慣性的知識產權~盜~竊、強制技術轉讓和不合理的合資要求,嚴重損害了美國領先企業未來的健康和競爭力。2014年,美國時任總統巴拉克·奧巴馬發表公開評論,譴責中國在知識產權保護和國有企業方面的做法。就在今年3月,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指出,過去20年美國的對華政策是錯誤的,這一政策令美國試圖通過與中國的接觸來確保企業在市場準入方面,令中國做出讓步。參議員查克·舒默曾公開表示,他支持特朗普政策中的唯一一條就是政府對中國采取更強硬的態度。
因此,盡管美商會(U.S. Chamber of Commerce)等對選舉有舉足輕重的關鍵機構辯稱,加征關稅不是應對貿易戰的恰當工具,但很明顯,政府的更迭也不會大幅改變美國對華經濟關系系統性的調整。換句話說,這場爭論早于唐納德·特朗普的上臺,而且將持續更久。兩黨先前的共識是,與北京對話可以改變中國的做法,但這種共識已被打破。很明顯,現在已經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狀態了。
中國精英階層對中國未來經濟模式持不同意見,這是令北京方面的問題更為復雜化的一個因素,中國的宣傳繼續將美國的要求描述為旨在阻礙中國崛起的更廣泛遏制戰略的同義詞。然而,美國要求的許多私有化改革都是中國自己在2014年發布的官方規劃文件中確定的目標,但中國到目前為止未能切實執行。
很顯然,中國媒體吹響繼續“改革開放”的口號,但也只是停留在口頭上。
私下里,一些中國學者和精英對官方強調要保持國家在經濟中的作用感到失望,他們告訴我,他們對特朗普的貿易戰持謹慎支持態度,因為他們認為美國的憤怒是迫使中國經濟回歸市場自由化的唯一手段。中國有著蓬勃發展中產階級,受過大學教育的人數越來越多,他們尋求中國服務業的就業機會主要由民營企業來創造。
貿易戰對消費者意味著什么
因此,盡管西方旁觀者可能只會把美國的要求視為促使中國在貿易戰中做出讓步的關鍵因素,但真正的關鍵之處在于,中國必須在國內努力應對可能出現的不穩定狀況。
美國和中國的國內政治都表明,在未來幾年,中國繼續推進市場自由化的壓力將不會減弱。然而,考慮到中國決策過程的不透明,中國將繼續遵循自己的“發展開放全球經濟”之路,這遠不能保證。
與此同時,正在上演的貿易戰的戲劇性場面將阻止中國方面做出公開讓步。中國不能退縮,以免違背其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號召。但中國高層對公*眾*非*議的憂慮,以及特朗普政府堅信貿易戰“很好而且容易取勝”的信念,并不意味著兩國的經濟脫鉤。事實上,中國正向制造業的價值鏈上游轉移——這一趨勢早在特朗普上臺之前就開始了——可能會通過鼓勵美中經濟關系逐步多元化,從而有助于實現戰略穩定。
目前,美國企業仍然容易受到中國強制性經濟措施的影響,這些措施此前曾針對包括韓國和日本在內的美國盟友。限制中國嚴重損害美國經濟福祉的能力,反而會減少中美關系未來緊張的可能。中國主流的思想家們則肯定會持相反的觀點。特朗普政府決定對ZTE通訊實施出口禁令——禁止中國國家級明星企業購買制造其高端產品所需的關鍵部件,直到特朗普最終撤銷其決定——領導人發出號令,加速中國企業實現本土芯片生產的努力,這將限制未來美國出口禁令的有效性。
最終,從長遠來看,中美貿易戰將早就之前的雙邊經濟形態截然不同的結果,而這場貿易戰的進程或將由有著與中美領導人不同認知的那些人士來塑造。但這并不意味著兩國的經濟脫鉤,盡管以嚴重的冷戰情形來參考,那是貿易戰的邏輯結論。
更有可能的是,美國和中國都將保護對其國家利益至關重要的高價值技術,發展供應鏈冗余,并繼續與東南亞和撒哈拉以南非洲新興中等強國建立經濟網絡。從長期來看,美中兩國仍有可能實現更健康的多元化的經濟聯系,為建立一種顯而易見、更穩定的新經濟秩序開辟道路。
本文譯自《大西洋月刊》,作者阿比蓋爾·格雷斯;昀舒/譯,來源:新視角N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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