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當德國占領了匈牙利,我父親馬上明白這不是正常的時世,也不能按正常的法則辦事。他給他的家人和不少其他人弄來了假身份證,那些人有的付了錢,有的是免費的。大部分人幸免于難了。那是他最好的時光。
用假身份生活也成了我的一次刺激的體驗。我們處于致命的危險之中,周圍就有人死亡,但我們不僅活著,還幫助了別人。我們和天使是一伙兒的,戰勝了不可一世的魑魅魍魎。這讓我感到很特別。這是多么 High的冒險。有父親做可靠的向導,我順利地度過了艱辛。一個 14歲的孩子還能要求什么?
經歷了逃脫納粹的快感之后,在蘇聯占領期間,匈牙利的生活開始失去光澤,我需要尋找新的挑戰。在我父親的幫助下,我找到了離開匈牙利的路。當我 17歲時,我成了倫敦的一名學生。在我的研究中,我主要的興趣是深入了解我所誕生的這個古怪世界。但我必須承認,我也懷有一些成為大哲學家幻想。我相信,我已經獲得了把我和其他人區別開的智慧之光。
在倫敦的生活真是令人大失所望。我沒有錢,單身一人,沒人對我說的話感興趣。但即使可惡的生活迫使我靠更世俗的方式謀生,我也沒有放棄哲學雄心。在結束學業后,我有一串錯誤的開始。最后,我在紐約套利交易的位置上穩住了。但空閑時我仍然繼續我的哲學研究。
這就是我第一篇重要文章的來歷,題目是“意識的負擔”。這是一次試圖把波普爾的“開放和封閉社會的框架”進行模型化的嘗試。它把有機社會和傳統的思維方式聯系在一起。封閉社會與教條方式相聯系,開放社會與批判方式相聯系。我不能妥善解決的問題是,我無法將思維方式和真實社會事件之間聯系的屬性進行分解。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這是我怎么想到要發明“反身性”這個概念的歷程,這個概念我呆會兒要詳細探討。
事有湊巧,反身性概念提供給我一個觀察金融市場的新方法,這個方法比當時流行的理論更好。它提供給了我一個判斷依據,首先是作為一名證券分析師,然后是對沖基金經理都能用上。我感覺就像做出了一個重大的發現,能夠滿足我成為一個大哲學家的幻想。某一刻,當我的商業生涯遇到障礙時,我立馬掉轉船頭,全力向哲學進發。因為我太珍惜我的發現,一刻也不想離開它。我感覺反身性理論需要更深地挖掘。當我越來越深地對這個題目進行鉆研時,我在我自己構建的迷宮中迷失了。一天早晨,我發現自己看不懂昨晚剛寫的東西了。在那一刻,我決定放棄我的哲學探索,集中精力掙錢。只有在很多年以后,成為一個成功的對沖基金經理之后,再回到我的哲學中去。
1987年,我出版了第一本書《金融煉金術》。那本書里我試圖解釋我金融市場操作的哲學基礎。這本書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大部分對沖基金行業內的人都讀過,商學院也在教授。但是書中的哲學爭論卻沒有給人留下多少印象,它更多被理解為一個成功生意人的虛榮心,賺了錢就幻想自己是哲學家。
我自己也開始懷疑到底是不是做出了重大的發現。畢竟我是在對付一個自古以來就被哲學家探索來探索去的課題。我有什么樣的理由去認為自己做出了新的發現,特別是別人都沒有這么認為的時候?毫無疑問,概念框架是對我個人有益的,但似乎別人不認為它有這么大價值。我不得不接受別人的判斷。我沒有放棄我對哲學的興趣,但我已經只把它當做我個人的偏好。我的生意和慈善活動(慈善已經越來越成為我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中,我繼續按照這個概念框架行事,每次我寫一本書,也會忠誠地重申我的論點。這對我發展我的概念框架有幫助,但我仍然認為自己是一個失敗的哲學家。有一次,我還發表了一篇題目為“一個失敗哲學家的再嘗試”的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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