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是,當他們在《經濟學》刊物上進行交流時,波普爾和哈耶克都發現社會科學不能產生和物理學相類比的結果。哈耶克猛烈抨擊了機械和輕率地將自然科學中定量方法應用于物理學的嘗試。他稱之為科學主義。卡爾波普爾在《歷史主義貧困論》中指出,歷史不是由普遍有效的科學規律決定的。
然而,波普爾宣稱他稱之為“統一方法學說”的理論時,他是指自然和社會科學應以同一標準來判斷。哈耶克,當然,成為了芝加哥經濟學派的使徒,那兒是市場原教旨主義的大本營。但在我看來,人類不確定性原理的含義是,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主題是根本不同的,因此他們需要不同的方法和不同的標準。人們不能期望經濟理論能夠產生普遍有效的規律,可以用來逆向解釋或者預測歷史事件。我主張,如果只是依樣模仿自然科學,只會導致人類和社會現象的失真。物理學中可行的方法放到社會學中就失效了。
不過,由于過于強調自然和社會科學之間的不同,我也遇到了些麻煩。這種兩分法通常在現實中沒有找到,它們是由我們引入的,用來讓這個充滿了迷惑的現實好理解一點。事實上,即便在物理學和社會科學之間的嚴格區分看來是有道理的,但總是有其他學科,如生物學和動物社會研究等等,占據了中間的位置,無法嚴格區分。
但我不得擱置我的保留意見,首先承認自然和社會科學之間是需要二分的。因為社會科學遇到了另一個困難,這個困難是自然科學可以避免的。
這個困難就是:社會科學是具有反身性的。海森堡發現的測不準原理并沒有絲毫改變量子行為,但社會學理論,無論是馬克思主義、市場原教旨主義或是反身性理論,都可能會影響它們涉及的社會領域。科學方法被認為是依賴于真理的。海森堡的測不準原理并不與此假設矛盾,但反身性的社會理論卻與此矛盾。為什么社會科學本可以積極改變社會,卻只是被局限于被動地研究社會現象?正如我在《金融煉金術》中說的,煉金術士在試圖用咒語改變基本金屬性質時犯了錯誤。相反,他們應該集中精力去參與金融市場,這才有可能成功。
社會科學如何才能排除這種干擾?我提出一個簡單的補救方法:承認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之間的二分法。這將確保人們能正確對待社會理論的優點,而不會錯誤地用自然科學方法亂作診斷。我建議以此作為研究框架是在保護科學方法,對社會科學也不意味著貶值。這個框架并沒有對社會科學能夠研究什么做出限制,相反,通過把社會科學從對自然科學的依樣模仿中解放出來,可以防止它被錯誤的評判標準所左右,讓它有可能開辟出一片新天地。在這種精神下,我將在明天對金融市場做出闡釋。
本文為索羅斯2009年在布達佩斯中歐大學系列演講的第一講,收錄在《超越金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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