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不僅沒有改變這種趨向,反而變本加厲。無論左右派,都想把一些西方的教條道德化。左派主張公平正義,自由派主張自由民主。不管他們的思想如何對立,都是從西方進口,在中國的知識市場上競爭。這類似于在經濟領域,中國本身沒有什么技術創新,而是基于西方技術之上的各種產品在中國的市場上競爭一樣。所不同的是,知識界往往能夠站到更高的高度,把一些西方的概念提高到價值觀層面,這樣就可以永無止境地“妖魔化”其它一些價值,無論是西方的還是中國的。
中國的很多知識分子只知道,也只會用他們所認同的價值觀來評判中國的實踐,而不是基于經驗地研究中國實踐。很多人像被西方的知識體系洗了腦一般,非常滿足于思維、思想被殖民的狀態,掌握了幾個西方概念就老是覺得掌握了真理。真理在手,就高人一等。用西方概念來訓斥人是很多中國知識分子的高尚職業。
解釋世界是改造世界的前提
但在中國,知識分子人人都想充當公共知識分子,都想改造世界。他們沒有能力來解釋世界,卻有高度的自信來改造世界。結果呢?越改造,這個世界就越糟糕。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很多的問題和很多的政策失誤,決策者要負責,但提供知識體系的知識界也有很大的一份責任。
一個文明,如果沒有自己的知識體系,就不可能變得強大。自近代以來,西方文明是隨著自己的知識體系的出現而開始強大的。任何一個知識體系都是基于自身的實踐之上。正因為如此,其有能力解釋自身,有能力聚合各種力量。實踐是開放的,知識體系也是開放的,這就決定了基于實踐之上的知識體系具有無限的創造能力。在國際舞臺上,則表現為強大的軟力量。
人們所看到的近現代知識體系由西方產生和崛起。社會科學中的“西方中心論”成為必然。“西方中心論”說明了近現代知識體系起源于西方這個事實,其本身并沒有錯。當人們說“社會科學”時,這里的主體是社會,而科學只是認識這一主體的工具。同樣產生于西方的科學方法幫助了西方人確立了自己的知識體系。然后,西方學者也開始用他們的知識體系來解釋其它社會,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不可避免的。意識形態、文化、習慣等因素都會影響西方學者對其它社會的看法。
不能過分譴責西方學者對中國的偏見,主要的責任在于中國知識界本身。解釋自己生活的世界是自己的責任,而不是他人的責任。不過,很顯然,只要中國的知識界生存在思維和思想“被殖民”的狀態下,就不可能產生這樣一種知識體系。要生產和發展這樣一種知識體系,首先要意識到“被殖民”這一點,然后,再努力從這種狀態中解脫出來。
現代中國的大轉型并沒有造就中國自己的知識體系,這應當是中國知識界的羞恥。很顯然,在能夠確立自己的知識體系之前,中國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國。單純的GDP成就不了中國的大國地位。更重要的是,沒有自己的知識體系,可持續發展也會受到制約。沒有自己的知識體系,中國可以應用西方體系,但不會創新。一個嚴酷的現實是,一旦涉及創新,人們在中國看到的最多的是山寨文化、山寨概念和山寨理論。抄襲知識、復制知識,做大量毫無附加值的知識復制是中國知識界的大趨勢。這和中國制造業的情況沒有任何差別。實際上,知識和知識的實踐(制造業)是一個硬幣的兩面。只有擁有了自己的知識體系,才會擁有真正的原始創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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