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蔣的預定計劃:廬山暑訓干部,完成“建國”大業
位處江西九江的廬山不僅景色優美,對蔣介石來說也是意義非凡。國民政府定都南京后,廬山由于和南京同處于長江沿岸,交通便利,成為了國府要員度假療養,尤其是避暑的首選之地。蔣介石幾乎每年都會到廬山,并于1933年在山上建了“美廬”別墅。除了抗戰時期被迫遷都西南外,蔣介石幾乎每年都會去廬山小住。國民黨的多次重要會議在廬山召開,還在這里舉辦了著名的“廬山軍官訓練團”。每到夏天,廬山上達官要人云集,大有成為國府“夏都”之勢。
1937年5月下旬,蔣介石再次來到廬山,一面療治西安事變時所受的腰傷,一面處理軍政要務。他擬在廬山舉行談話會,早早就擬定了邀請的各界人士,對國務進行咨詢磋商。在此之前,蔣介石經統一內政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他與中共談判,認為“共黨輸誠條件亦可接受” ,“對共黨問題已有具體之決定”。在統一四川與兩廣的方面亦有進展:“粵幣制統一告成,桂亦來求統一”。所以,他希望通過暑期的廬山談話會,能在國家經濟、政治與教育諸方面建設能有更多的共識。
1937年6月底,蔣介石在“本月反省錄”中有如下小結:
本月對于財政、經濟、外交之方案研案頗有進步,心身亦較康復,對于暑期談話計劃之決定,共黨問題方針之決定,四川方案之提出,英國交換參謀與諜報等,皆有長足之進步也。
詞語中透著滿意。同時,他也確定了暑期訓練要旨與精神講話內容如下:
甲、科學精神與其辦事方法。
乙、文武主官自修與研究日新文新。
丙、為民族復興而犧牲一切,增進人民之生活及其精神,與為國犧牲之信念為依歸。
丁、為社會與窮苦民眾服務、愛群。
戊、新運與軍訓注重秩序,訓練鄉間觀眾須排隊整列之習慣與清潔衛生。
己、壯丁訓練課目注重輪重交通與通信技能。
庚、如何修明庶政。
有學者指出,民國建立以來,每次中國比較趨于真正的統一時,日本就會有較大的舉動進行破壞。西安事變后,日軍對南京國民政府更是咄咄逼人。蔣對此有所察覺與準備,他時刻關注日本的舉動,但認為中國與日本之間軍事力量懸殊,中國必須有充分的準備時間,“對倭寇禍華之毒計”要講求對策。他想到的對策之一,是積極與英、俄等大國進行交涉,尋求國際調解中日問題的可能。蔣介石尤為重視對蘇外交之運用。這與中、日、蘇三國的地緣關系及日蘇在遠東地區的糾紛不無關系。某種程度上,蔣介石最重要的外交目標或期待,就是利用日蘇關系趨緊的局勢,讓蘇聯卷入對日問題之中。
7月初,蔣即提醒要注意研究“總動員之范圍”,認為“全國總動員機構之組織方案,首先研究訂定”,“巷戰與別動隊民訓之戰術重要”。
但是,在廬山專注于暑期訓練與談話會的蔣介石絕對沒有想到,一場大戰就在眼前。7月初的幾天,蔣介石日記中每天都記訓練的演講內容。7日,蔣介石整天在手擬“建國訓練”的內容,“頗費心力”。蔣提出的建國訓練,包括建國的情勢、建國的方法目的與思想基礎、建國的項目、建國完成的具體要則等。這是一個需要長時間與安定的環境才能實現的計劃。
突如其來的日軍進攻,打破了蔣介石按部就班的計劃。
2 突聞戰況
7月7日晚,駐華北的日軍在盧溝橋附近進行演習,之后,日軍借口有士兵失蹤,強行要求進入中國軍隊駐守的宛平城搜查,遭到嚴詞拒絕。7月8日凌晨,日軍突然炮擊,中國軍隊奮起還擊。中國人民全面反擊日本侵略的戰爭,由此開始。
日軍通過盧溝橋
8日早晨,蔣接到盧溝橋沖突的消息,立即決定“準備動員,不避戰事”。8日當天,蔣做出如下部署:
一、令孫連仲、龐炳勛、高桂滋部動員。二、廿一與廿五師動員。三、抽調高射炮隊。四、令長江沿岸戒嚴。
因為侵華日軍慣用局部的挑釁來獲取利益,所以蔣一時對日軍進攻盧溝橋的真實意圖難下結論。他在8日考慮了幾種可能性,并研判日本此時對華開戰并非有利時機,也就是說,基本斷定 是一個局部事件,不會是一場大戰:
倭寇在蘆溝橋挑釁:甲、彼將乘機我準備未完之時,使我屈服乎?二、與宋哲元為難乎,使華北獨立化乎?三、決心應戰,此其時乎?四、此時倭無與我開戰之利。
9日,蔣繼續斟酌對事變的應對之道:在積極備戰的同時,先將事件作為地方事件來處理,由駐華北的第29軍宋哲元負責處理,甚至幻想通過談判讓華北日軍退出豐臺,取消偽組織:
一、乘此次沖突之機,對倭可否進一步要求其撤退豐臺之倭兵,或取消冀東偽組織。二、歸宋負責解決。三、倭對宋有否進一步之要求。四、令宋乘機與倭折沖見面。五、積極運兵北進備戰。
10日,蔣判定日軍“非奪取蘆溝橋不休”,認“此為存亡關頭,萬不使失守也”,“如我不有積極準備,示以決心,則不能和平解決也”。蔣的謀略與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所采取的“以戰求和”戰略,不無相似之處。
相較于蔣介石的謹慎態度,中共方面則甚為明確。8日,中共中央即向全國發出通電,呼吁全國同胞、國共兩黨等各方團結,抵抗日軍的進攻。毛澤東、朱德等人亦先后致電蔣介石,要求全國總動員。這些無疑推動著全國統一抗戰局面的到來。
然而,日軍的侵略野心逐漸顯露。盧溝橋事變初起,關東軍即號召動員全國政黨與產業界宣言,擁護近衛內閣的動員決議。11日,蔣介石得知日本天皇結束避暑回到東京,并“準備兩師開動與關東軍入關”,認為日方此舉“皆內虛中干之表示”,“其結果必暴露其失敗無能之弱點而已”,但亦覺“勢必擴大,不能避戰”。
作為回應,蔣介石即令在廬山的行政院各部回京辦公,“示我政府不在意”。12日,蔣決定在永定河與滄、保線作持久戰,明令宋哲元等人“固守北平與永定河線”,中央軍集中保定。13日,蔣預定抽調高射炮北運,派徐永昌為石家莊行營主任。中日雙方均作強硬之表示,事態逐漸升級。
蔣介石最初的戰略目標是“以戰求和”。因此,在派中央軍北上,積極備戰的同時,蔣亦在考慮事件解決的條件和限度。13日,蔣擬定對日宣言之要旨:
甲、維持冀察政委會現狀與人事。乙、塘治協定范圍以外地區之駐兵不能受限制。丙、倭在平津一帶駐兵地點及其行動應遵守辛丑條約。
蔣認為,他能向日本讓步的最后底線,是讓日本占領永定河以東地區,成立偽組織。“然而平津責任,則應由倭寇擔負,而且國際關系及各國權利所在,倭寇必不能單純安全占領也”。
蔣介石的另一個顧慮是,駐守華北的第二十九軍宋哲元部,原屬西北軍,他并能完全掌控。事變之初,宋哲元等人亦在與日方談判,尋求事變解決的可能。蔣對宋不與中央一致、舉棋不定的態度頗為顧慮:
7月14日 宋住津態度不定,可知其果為倭寇軟化,受其欺乎?北進部隊之行動應立于進退自如之余地,如果宋完全屈服,則中央部隊決不南調。
7月15日 接明軒(宋哲元字)電,有放棄天津之意,嚴令制止,豈其己允倭寇退出天津乎?可疑之至……宋明軒為其個人計,亦無屈服之理。宋如屈服,則看其程度如何。
蔣自信,他“對倭之政略與戰略一貫實行”深有研究,判斷日本”不惟無開戰之決心,而且局部之戰爭似亦有所顧忌也”,只是要威脅宋哲元不戰而屈。因此,只要表示出強硬行動,“我必以戰而不屈之決心待之,或可制彼兇暴,消彌戰禍”。那段時間,事變的進展讓全國情勢緊張,戰爭一觸即發。蔣在應付北方戰事的同時,卻還忙著要寫成其預定于18日對廬山暑期訓練的演講稿—— “建國運動方案”。14日,蔣記道:
上午手擬建國運動方案,雖在倭寇壓迫加重之中,此心泰然,建國工作進行不變,而且感覺興味益濃,對倭寇有形無形間之恫嚇,無所不用其極之手段,以我視之,皆有不在意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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