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近年來俄羅斯的新帝國主義擴張引起了西方國家的注意,通過其軍事、政治、經濟力量,俄羅斯正在逐漸包圍歐洲。而歐洲國家內部的分化使得歐洲并沒有一個統一的方案或戰略來應對俄羅斯。這一現狀則給了美國一個施加領導力的絕佳機會,奧巴馬政府因采取親俄立場、未能遏制俄羅斯的擴張而備受責難,未來美國政府應該采取適當的歐洲策略以在歐洲國家中發展維護其盟友,和敵對西方(中國和俄羅斯)的勢力競爭。基于此種觀念,美國天主教大學副教授雅各布·格里吉爾(Jakub Grygiel)于2020年3月19日在《國家評論》上撰寫《俄羅斯的包圍歐洲戰略》(Vladimir Putin’s Encirclement of Europe)一文,探討了俄羅斯對歐洲的包圍戰略,歐洲各國及美國對這一現狀的對策及未來趨勢。
作者 | 雅各布·格里吉爾(Jakub Grygiel)
譯者 | 張夢云
從沙皇時期和蘇聯時期起,俄羅斯就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被西方勢力包圍因而不得不采取好戰立場的國家。長久以來,俄羅斯苦于外國的侵略勢力。它們試圖把莫斯科封鎖在草原上,甚至,在最壞的情況下,染指克里姆林宮。確實,俄羅斯在歷史上曾多次被入侵:蒙古鐵騎、拿破侖和希特勒都曾試圖擴大對其的控制。但是現在,西方勢力再次入侵俄羅斯的可能性很難成立了。歐洲和美國都沒有興趣控制俄羅斯的土地。相反,是俄羅斯設法將其影響范圍從波羅的海擴展到地中海,并向北極和大西洋投射力量。歐洲正在被俄羅斯包圍,而不是反過來。
俄羅斯聲稱它正在受到西方的包圍。該論點認為,西方的敵對態度在一系列事件中顯而易見,包括增加北約成員,其中包括最近的黑山共和國(2017年加入);美國和歐盟對在烏克蘭、北非和中東一帶的多個國家爆發的“顏色革命”的支持;以及美國主導的中東地區戰爭。俄羅斯總參謀長瓦拉里·杰拉西莫夫將軍在2019年的演講中指責美國采取“直接在俄羅斯邊境擴大軍事力量的政策”。而西方的這種包圍政策則迫使俄羅斯采取行動,打擊“顏色革命”的“特洛伊木馬”以及其他宣稱針對俄羅斯的軍事攻勢。
這一論斷很好地說明了普京的新帝國主義政策的合理性。俄羅斯在格魯吉亞(2008年)和烏克蘭(自2014年以來)的戰爭,對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Bashar al-Assad)的支持,以及其在歐洲和美國進行的各種形式的政治戰爭,都被認為是在回應西方勢力一直以來的攻擊。簡而言之,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勢力正在重新喚起俄羅斯的強烈不安全感。長久以來,俄羅斯一直擔心會有新的“蒙古鐵騎”、“拿破侖”,或者“希特勒”從東方或者西方入侵莫斯科的土地。在西方,有人反對北約擴張,反對美國攪入中歐或中東事務,或反對任何懲罰俄羅斯不當行為的政策,他們反復強調這樣的論斷。從這個角度來看,俄羅斯之所以如此好戰,是被我們逼的。
但是,如果我們看看地緣政治地圖,會發現事實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俄羅斯被包圍的說法不僅存在缺陷,而且是事實上錯誤的(從將北約看做進攻性聯盟的錯誤看法開始),而且也完全忽視了過去幾年的主要發展。
從波羅的海到黑海,俄羅斯在歐洲東部邊境擁有龐大的軍事力量,并有入侵和控制領土的意愿(例如格魯吉亞的南奧塞梯;克里米亞和烏克蘭東部)。在敘利亞,俄羅斯鞏固了自己的地位來支持阿薩德,重獲其1970年代末以前對中東地區的影響力。俄羅斯與埃爾多安(Erdogan)統治下的的土耳其建立了某種合作伙伴關系,說服土耳其購買了S-400防空系統,從而降低其作為美國盟友的可靠性。俄羅斯已經在北極地區建立或升級了七個軍事基地,從而控制了歐洲和亞洲之間的主要運輸動脈之一。據估計這一運輸路徑比通過蘇伊士運河運輸速度快40%。在2019年末令人驚訝的軍事力量展示中,俄羅斯向北大西洋猛增了10艘潛艇,展現了其自冷戰后期以來一直處于休眠狀態的能力。近幾個月來,俄羅斯更多地介入在利比亞的混戰,成為這一地中海地區政治風云的主要參與者,與土耳其直接競爭。
俄羅斯這些行動的結果是,歐洲現在面臨著從波羅的海到地中海的一帶的持續壓力,以及在北大西洋和北極的潛在軍事威脅。就其本身而言,歐盟和北約邊界外部的不穩定狀態并不新鮮。有許多長期的原因導致了中東和北非的戰爭以及處于北約(和歐盟)與俄羅斯之間的國家的脆弱性,并且,每個國家和區域的情況都是獨特的,其事態發展的速度和原因也不盡相同。比如,利比亞戰爭有其自身的原因和發展進程,與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或敘利亞沖突的原因和發展情況并不相同。
然而,在過去的幾年中,俄羅斯對這些地區的干預使原本各自為政的不穩定區域具有了地緣政治凝聚力。俄羅斯現在已成為這個動蕩的邊界的核心勢力。歐洲的安全日益受制于俄羅斯,不僅僅是在中歐邊界這一緊張而地理上有限的區域,歷史上這一區域阻止了俄羅斯向西對歐洲核心地帶的帝國主義侵襲。
對于莫斯科來說,這是巨大的成功,而奧巴馬政府的作為則備受責難。奧巴馬政府渴望與俄羅斯“恢復”關系,把俄羅斯這個復仇者轉化為逐步成為“負責任的國家”團體中的一員。在烏克蘭,奧巴馬政府拒絕抵抗俄羅斯的侵略行為,沒有向烏克蘭軍隊提供殺傷性防御武器。在敘利亞,阿薩德多次跨過“紅線”,甚至對本國人民使用化學武器,而奧巴馬從未對其制裁,華盛頓也不愿反對他以及他伊朗和俄羅斯的支持者們。在利比亞,美國 “幕后領導”的戰略臭名昭著,只不過是美國喪失領導力的委婉表述。而且,更廣泛地說,美國鼓勵阿拉伯之春運動卻沒有決心處理其后果,造成了其輕率攪起動亂的形象。而俄羅斯則可以向四面楚歌的獨裁政權提供服務,例如恢復并保持敘利亞秩序。這造成了俄羅斯對歐洲的地緣政治包圍,這是一個出乎意料的結果,但卻是事實。
通過對來自敘利亞和北非(通過利比亞)的移民流施加一定的影響,俄羅斯可以輕易地讓困擾了歐洲領導人們幾年的問題惡化。例如,通過煽動阿薩德政權采取進一步的暴力行為,俄羅斯將成千上萬的人趕出敘利亞,用類似土耳其的策略來獲得勒索歐洲的能力。方法非常簡單:歐洲想要保持邊界封閉而不被移民潮(敘利亞移民通過希臘而利比亞移民通過意大利)困擾,就必須付出金錢(像對土耳其一樣)或經濟和政治上的統一(正如俄羅斯所想)的代價。
鑒于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人口壓力,有能力控制人口流入歐洲的國家對歐洲大陸大部分地區的安全和國內政治具有長期影響。俄羅斯已經成為這樣的大國,并同時對歐洲東部邊境施加軍事壓力。在烏克蘭,俄羅斯繼續發動戰爭并占據著克里米亞。俄羅斯軍隊還定期進行進攻其歐洲鄰國的軍事訓練。
歐洲國家采取不同的政策來應對來自俄羅斯的地緣政治包圍。法國總統馬克龍總是有大膽的想法,在他的領導下,法國為普京敞開大門并“使關系正?;?。德國則更商業化,試圖兼顧不同的態度,一方面與俄羅斯進行能源交易,另一方面卻沒有像法國一樣采取公開親俄的方法。意大利是受俄羅斯進軍利比亞影響最嚴重的國家,大量利比亞移民因此涌入意大利。意大利對法國和德國十分不滿,尤其是法國,因為在利比亞戰爭中,法國和俄羅斯支持反對勢力,而意大利和土耳其支持的是被聯合國批準的政府。然而意大利最終可能還是會對俄羅斯采取柔和的態度,因為相對于在利比亞的自然資源之爭,意大利更關心停止移民涌入。而面對西方盟友們對俄羅斯的友好姿態,歐盟和北約中的中歐國家或充滿困惑,或深感憂慮。而關于俄羅斯的這些情況只是歐洲內部各種分裂的一個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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