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f the truth is often a great lie.

“一帶一路”戰略構想將重建“朝貢體制”?

文化 alvin 20998℃ 2評論

▍清初天下秩序觀的建立

1644年,闖王李自成攻下北京,明朝崇禎皇帝在煤山縊死。吳三桂與清國攝政王多爾袞達成協議,決定迎清兵入關、與李自成軍隊決戰。但李自成軍隊崩潰后,大批清國官員擁戴順治皇帝入北京、即皇帝位,滿人就此入主中原。清帝國的建立,再次擾亂以漢族為中華的舊秩序,沖破了夷狄不能入主中原的種族觀(首次是元朝的建立)。同樣的,對東亞諸國而言,滿族統治下的中國不再是“天下”的代表者,“華夷論”也隨之出現了多元化的各種論述。

為了破除“華夷之辨”的種族藩籬,清帝透過認同儒家文化的行動,強調夷人有德者也可有天命、得天下,論證清政權取代明朝的合法性。 等到滅南明、平三藩、收臺灣后,康熙皇帝改用懷柔手段,招納許多學者士人,發起重編許多儒家經典的文化工程,并趁機修改這些儒家經典的內容,以“外藩”或“藩部”替代“夷狄”的字句,間接達到模糊華夷之分的目的。 除了儒家經典的改寫之外,清政府也注意到史書的編寫,避免在記事上使用蠻夷等字眼。例如,統計《明實錄》與《清實錄》對異民族名詞的使用上,《清實錄》基本上不用“夷狄”、“蠻夷”,避免觸動士人對“華夷之辨”的漢族中心情結。 尤其是乾隆朝調整清帝國對外交涉體制后,也隨即在《四庫全書》與《大清會典》等官方經典調整“夷”的定義,將“四夷”專指未稱臣納貢的洋人或化外之國,并以“中外”取代“華夷”,或將“夷”、“洋”混用,回避漢人對“夷”的多重想象。

在清代前期的幾位皇帝之中,雍正皇帝最為看重“華夷之辨”的經典詮釋,編寫《大義覺迷錄》解釋“華夷之辨”,用以駁斥呂留良對《春秋》“華夷之辨大于君臣之倫”的解釋。 在《大義覺迷錄》里,雍正皇帝特別強調天命與有德之君的關連性,指出清朝君主在血統上雖是“夷”,但在文化上卻認同儒家文化,有能力教化天下百姓,確實為“華”,并將“夷”解釋為不尊王者,淡化“夷夏之防”的種族色彩,進而證明滿人得天命、取天下的正當性。 除了強調清帝得天下的正當性,雍正皇帝還利用儒家經典的“以德服人”、“天命思想”及“王化思想”,駁斥狹隘的種族觀念,試圖將蒙古、西藏、回部等地區收攏入中華世界帝國。 由此可知,對清初諸帝而言,只要用文化來判斷華夏、蠻夷,證明清帝獲天命、成天子、得天下的正當性基礎,便能避開漢人、滿人的種族問題,還能強調君臣之倫大于華夷之辨,擴大皇權的控制范圍,并讓清帝國的邊界變得模糊,華夷之間的標準也不再是絕對的血統論,反而有了伸縮的變動空間,清帝國的“邊界”也變成相對的文化概念,不再是漢族與非漢族的絕對界線。 正因如此,清初諸帝重新建構了“華”、“夷”的判別標準,并借由“賓禮”的朝覲、燕飲、賞賜等儀式,建立以儒家文化為主,并能兼容各部族習慣的多民族帝國。

清代“天下秩序觀”的特殊之處,在于其彈性空間與多元兼容的可能性。與明帝國不同的是,清帝國處理周邊國家或部落的手腕相當靈活。早在金國時期,努爾哈赤與皇太極一直積極拉攏蒙古各部族,對愿意歸降或結盟的蒙古貝勒及其族人給予各種優待條件,并建立蒙古八旗,使滿洲共同體的“我群”(we group)概念相對擴大。 隨后,清政府用武力與恩賞雙管齊下,慢慢收攏了中國周邊的蒙古、西藏、回部、四川番寺、青海番寺等部族,并考慮到蒙古、西藏、回部等部的特殊地位,調整外藩、屬藩、外夷的身分認定,還強調“內外有別”的等差禮秩,回避“華夷之辨”的舊有劃分,如此一來,消解了漢人士大夫對“夷夏之防”的緊張感,也讓蒙古、西藏等部族視為滿洲共同體的一部分,能更有效融入清帝國的統治之下。 再從清政府款待外藩王公、屬藩國王、貢使的方式,可見其格外優待蒙古王公,不但位階比同內親王,高于屬藩國王,并在接待儀節上,也凸顯蒙古王公的身分不同于一般的臣屬,多獲清帝親自舉宴、賜酒、賜座的優遇,甚至用家人禮的形式,表現出皇帝與蒙古王公的擬親屬關系,借以表明滿蒙一家,爭取蒙古王公的支持。

除了外藩諸部能享受特殊待遇之外,清初諸帝對外洋諸國也會考慮敵我力量的強弱,再決定如何處理對方的身分,依其身分來決定款接禮儀。當這些國家弱小,清帝國便要求對方行不對等位階的“朝貢禮”,建立雙方的君臣名分;當這些國家強大,清帝國便采取優待使者、采行對等位階的“客禮”。 因為準噶爾騷擾和中俄邊界問題,康熙中期的對俄政策已有轉變,康熙皇帝與雍正皇帝皆采取對俄親善的政策,視俄國為敵體之國,優待俄國使者,于是變通俄使覲見的儀式,如俄國國書不再放在黃案上進呈,而由雍正皇帝親接國書。 由此可知,康熙、雍正皇帝視俄國為“與國”,并透過理藩院與俄國樞密院交涉,回避中國皇帝與俄國沙皇的位階問題,與之訂約互市,讓俄國不再支持準噶爾。 準噶爾澈底平定后,乾隆皇帝重新調整對俄關系,要求俄國應遵守“朝貢禮”的規范,并透過關閉邊市,迫使俄國簽訂新的《恰克圖條約附款》, 堅持中國尊于俄國,不再允許俄國的正式使團赴京談判,甚至銷毀了雍正朝兩次遣使俄國報聘的官方紀錄,掩蓋康熙、雍正皇帝曾視俄國為敵體,待以客禮的事實。

從乾隆朝對俄政策的轉變,可知清政府不再承認有“與國”的存在,也摒棄了講求對等位階的“客禮”,不再是“客禮”與“朝貢禮”并存的彈性路線。當有外洋國家遣使來華,清政府便采取“朝貢禮”的方案,要求這些國家進表文、貢方物,將其使者視為貢使,試著讓這些國家接受“朝貢國”的政治身分,成為清朝皇帝的“外臣”。但當清政府鞭長莫及、無法強迫這些外洋國家稱臣、進表、納貢時,便將這些國家視為不受天子教化的“外夷”,斷絕與這些國家的政治關系,不再設法將之變為屬藩,只允許通商關系,將之歸入“互市國”的行列,并借互市制度,作為“朝貢禮”的補充方案,回避外洋諸國是否稱臣的難題,為不受 “賓禮”約束的國家,預留轉圜的空間, 這樣便不須改動賓禮體制,也將外洋之國歸入“天下秩序”之中,解決了“天下秩序”在實施上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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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個小伙伴在吐槽
  1. 大撒幣2.0
    匿名2017-01-08 22:54 回復
  2. 有德者居之放棄華夷之辨 那么有些人認為日本美國也是有德者怎么辦?
    匿名2017-02-28 14:07 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