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徹底解決掉西突厥之后,660年,唐高宗開始大舉援助正岌岌可危的新羅。讓高句麗百濟一方沒有想到的是,唐軍這次放棄了從遼東正面戰場進攻高句麗的傳統打法,而是派出了13萬水軍渡海出征,首次開辟出了南方戰線。值得一說的是,唐軍這次的遠征軍主帥是剛從西突厥戰場上載譽歸來的蘇定方。
百濟一開始還以為唐軍是想搞 “仁川登陸戰”(沒錯,和麥克阿瑟想到了一塊),而后從背后直撲高句麗,因此也沒太放在心上。但誰知道唐軍在與新羅水軍會師之后,卻首先開始對百濟都城進行了閃電戰,只用了幾個月,便滅掉了百濟,這個建國近七百年的古國還沒想明白就亡了國。
滅掉百濟的次年,唐高宗便開始從南北兩線對高句麗用兵。此時唐朝的戰略形勢,已從幾年前的惡劣狀況轉換為前所未有之好。但沒有想到的是,唐軍在北方遭到了高句麗的激烈抵抗,先勝后敗;南線更是出了意外狀況,唐軍被百濟的復國游擊隊牽制得疲于奔命,夾攻高句麗的戰略任務幾是一句空話。反而是新羅,成為了最大的贏家,一邊搶著占百濟的地盤,一邊出工不出力地履行著唐朝盟友的責任。
讓唐高宗政府更為焦慮的是,此時,一個全新的危險敵人——日本也介入了進來。“大化革新”之后的日本和“明治維新”之后的日本一樣躍躍欲試,同樣試圖在朝鮮打出局面。663年,日本出兵朝鮮,旨在援助百濟復國。所幸,在那場歷史性的“白江口海戰”中,“唐新聯軍”大敗日本與百濟復國軍,徹底粉碎了日本試圖進入朝鮮半島的第一次努力,而日本“大化革新”的強國夢在此一戰之后便煙消云散。同時,這不僅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對外海戰,也是中日歷史上的第一次交鋒。
日軍慘敗之后,百濟的余部也迅速潰散,朝鮮半島的南線終于穩定了下來。
徹底解決高句麗問題的時機終于來到了。公元666年,大唐的“老朋友”淵蓋蘇文去世了,之后高句麗便發生了內亂。唐高宗自然沒有放棄這次中原王朝等了幾十年的良機,用《爭霸東北亞》一書中的說法就是,啟動了“一場北線主攻,南線策應,動用近50萬兵力的多國聯合的大會戰”。為保萬全,此戰的主帥是大唐宿將李績,年輕一代則有薛仁貴。
不過,高句麗的確是百戰之邦,這場壓倒性的戰爭竟然還是打了一年多,公元668年,唐軍最終攻破了高句麗首都平壤,立國700多年(公元前37年)的高句麗就此亡國。值得強調的是,唐高宗打贏的遠遠不僅僅是一場“朝鮮戰爭”,也是一場“東北亞戰爭”,更是一場那個時代牽涉面最為廣泛的“世界大戰”。
為絕后患,唐高宗還啟動了那個時代規模最為浩大的民族千里大遷徙。在武裝押運下,唐軍將高句麗所有的王公大臣和上層階級,以及數萬戶、大約20多萬高句麗居民,全部遷往江淮一帶,當然,現在早已沒有了“高句麗族”,但現在所謂的江南美女江南才子們可能就混了不少高句麗的血。
從公元598年隋文帝時代的第一次出征,一直到668年,隋唐兩朝、四代帝王整整花了七十年的時間,終于徹底解決了這個讓中原王朝“魂牽夢縈”的高句麗問題。
此后,經過新羅與唐朝的幾番激烈博弈,基本形成了新羅占領百濟故地、統一了大半個朝鮮半島,大唐占領高句麗故地的戰后“瓜分格局”。正如《東亞世界形成史論》所說,唐朝默認新羅統一朝鮮的根本原因是國際戰略,新羅臣服于唐朝,不像高句麗那樣挑戰唐朝的領導地位,“雙方在國際戰略層次上達成了一致”。
在這個大唐國際秩序最終形成的歷史性時刻,務請注意,是唐高宗李治,而不是隋文帝、唐太宗完成了這一歷史任務。事實上,在整個大唐時代,最大的疆域就形成于唐高宗手中(可參看中國歷史地圖中著名的“總章二年疆域圖”),更準確的說,就是唐高宗滅掉高句麗之后那年。
說到這里,我們必須回到之前的一個問題,唐高宗真的是我們認為的素以懦弱窩囊著稱的皇帝么?從武功來看,唐高宗時代絕不會亞于唐太宗時代:平滅西突厥,徹底解決突厥問題;征服高句麗;擊敗日本。如此赫赫武功,又是中國歷史上其他哪個號稱懦弱窩囊的皇帝可以完成的?
對此,孟憲實先生在《唐高宗的真相》一書中已為李治作了相當詳實的翻案。李治的“被懦弱化”更多是后世儒臣和史家的刻意為之,他們無法容忍一個“放縱”老婆成為女皇的男人成為一代名君,或者說,在傳統價值觀之下,哪怕皇帝歷史性地平定高句麗,重整了東亞世界,都還是彌補不了“放縱后宮干政”這個名教污點。
這難道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
本文節選自《此史有關風與月》,張明揚/著,山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6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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