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學術環(huán)境里的知識分子在「犬儒」這件事上的態(tài)度,表現得和普通大眾是否有所不同?
X:知識分子的政治犬儒主義,它與一般民眾犬儒主義不同在于,它經常是理論化的。常見的知識分子政治犬儒主義結合了政治投機和個人功利,主要表現為兩種形式——遙遠觀望和積極投效,觀望和投效的對象都是統(tǒng)治權力。
知識分子的犬儒主義玩的是一種精致的游戲,普通人是玩不起來的。例如,有文化研究者得出這樣的結論:「文革」時的「忠字舞」相當于今天跳迪斯科的大眾文化。毛澤東說的「文革」每5到7年搞一次,就相當于民主制度下定期自由選舉。當然,我們可以不理睬這樣的說法,只當他們是胡說八道。但是,他們不是神經病患者,他們是學者,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胡說八道呢?那就必須有一個解釋了。知識分子的犬儒主義就提供了這樣的解釋。
P:所以犬儒不但是個社會學問題,而且也是一個政治哲學問題?
X:是這樣。你發(fā)現沒有,現在我們網上的評論幾乎離開嘲諷就沒法進行,諷刺、挖苦、打油詩或者這個那個的。為什么?因為犬儒在跟政策玩玩世不恭,它一定是用很簡單的、諷刺的表達形式來表現。
P:有時候會覺得像抖機靈,感覺不太好。
X:他否定你是非常在行的,可以把你說得一無是處,但是他要說什么呢,他的正面看法是什么呢,沒有的,網上共同的特點就是這個東西。所以我為什么要寫這本關于犬儒的書,因為很多年輕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個犬儒主義者。
P:羅永浩作過一個演講,題目叫「理想主義者與犬儒主義社會」。他在演講中說:「今天的中國成年人社會里有95%的人是『cynical』的人,但是這些人從來不知道『cynical』是什么意思。」你同意他的這個判斷嗎?
X:我不知道這個統(tǒng)計數字是從哪里來的,是很多的意思吧?我想,他說的那種犬儒主義者確實不在少數,而且他們很可能并不懂犬儒主義的意思。一個人并不需要了解犬儒主義才成為犬儒者。幾乎所有的犬儒者都是跟著自己的經驗、情緒和直覺在走的。一旦了解了犬儒主義,他們當中有的人也許反倒會不那么犬儒主義了。這也是我用一本書來討論犬儒主義的用意所在,第一是讓盡量多的人知道什么是犬儒主義,知道我們生活在一種怎樣的犬儒主義社會文化里。第二是希望社會里的犬儒主義者可以逐漸減少,這樣才能改變我們現在的犬儒社會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