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f the truth is often a great lie.

通向“外亞”的“內亞”之路: “一帶一路”與中國亞洲新秩序的構建

文化 alvin 23968℃ 0評論

[導讀]“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象征著一種全新的亞洲秩序,甚至世界秩序的建立,這促使我們重新考慮中國和周邊區域的關系。在“亞洲的中國”議題之下,我們必須思考,要成為整個亞洲的領導者,中國與亞洲各個板塊間的連接點在哪里?什么才是推進并領導亞洲命運共同體的基本動力和價值基礎?在本文中,寶力格教授提出“內亞”與“外亞”的概念,試圖將中國與亞洲的兩元關系轉變為中國、中國內亞和外亞的三元結構,將內亞邊疆視作中國通往“外亞”的橋梁。只有真正給予內亞民族政治上的信任,承認并接納其異質性和多元文化對中國的貢獻,當今中國才能夠在新的“天下體系”中真正成為中心,達到“四海無虞”之境界。

▍??????序言

亞洲,作為歐洲的衍生物,有其名,但從來都不是一個統一的地理實體;它被分割成幾個板塊:內亞、中亞、東亞、東北亞、南亞、東南亞,等等。事實上,許多人連中東是否算作亞洲的一部分也不清楚,誰又知道這些板塊中哪個是亞洲的本土或中心呢?這些板塊間好像并無聯系,每個都是獨立的文化和政治地理區域,與歐洲形成迥然不同的情景。然而有意思的是,將亞洲整合為共同體的努力和實踐卻早于歐洲;十九世紀末日本知識界開始倡導“亞細亞主義”,1924年孫中山提出“大亞洲主義”,二戰中日本則在此理念上試圖建立“大東亞共榮圈”,但這個嘗試雖然在東亞和東南亞曾一度趕走西方列強,卻又引發了眾所周知的災難性后果。冷戰期間,毛澤東提出三個世界理論,即將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并列為第三世界,并且試圖成為這個共同體的領導者,然而這個嘗試也失敗了,最終導致中國專注于國內經濟發展,只求外界不要干涉中國內政。中國近來的崛起,尤其是雄心勃勃的“一帶一路”戰略的提出,伴隨美國領導的全球化日漸式微,促使我們重新思考中國與周邊區域的關系。

如果說“一帶一路”象征著中國準備從一個偏重內務的國家轉變為整個亞洲的領導者,進而建立新的世界秩序,那么我們必須構想中國如何重新尋回與亞洲的連接點。我們面臨的挑戰不僅僅是亞洲各個板塊游離各處,沒有共同的文明、宗教、或價值觀基礎的現實,更重要的是,中國似乎總有種處于亞洲外部的色彩。這也是《文化縱橫》雜志在此次議題中敦促我們思考的,即我們如何想象“亞洲的中國”,而非在亞洲之外的中國,從而找出不同于歐盟的路徑。如果說歐盟是戰后歐洲各國渴望和平的產物,是建立在基督教文明和現代民主基石之上的,那么除了建立更好的基于物質利益的經濟合作環境,什么才是中國推進并領導亞洲命運共同體的基本動力和價值基礎?

沙漠駱駝商隊

沙漠駱駝商隊作為“一帶一路”的形象化標志是典型的中亞、內亞風光

中國“一帶一路”形象化的標志是雙峰駝商隊在綿延不絕的波浪狀沙丘中穿行,而這景觀毫無疑問是中亞及中國內部的被稱為“內亞邊疆”(Inner Asian frontiers)的風光。受此啟發,本文將通過梳理中國內部的“內亞”這一新路徑,來理解“亞洲的中國”。這就需要在族裔上和地緣上都將中國重新定義為中國和內亞的結合體,而非單純的等同于漢民族的中國。鑒于此,我將提出一個新的政治地理概念——“外亞”,即中國以外的亞洲,與中國內部的“內亞”相對應。這樣既維持了中國之差異性和中心性的特有觀念,以及中國與“內亞”間的有機連接,還能夠體現中國在其要建立的新世界秩序格局中與亞洲其他區域緊密合作的愿望和努力。由于篇幅所限,這將只是一個粗略的梗概,但整體的目標是使“內亞”更多地被呈現出來,并陳述他們作為中國和外亞的橋梁,為“一帶一路”作貢獻的可能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當成需要遏制的威脅。

▍??????“元地理”的盲點

我們平常將中國認為是東亞國家,與日本和韓國有密切的歷史與文化關系,這是不爭的事實,雖然三國關系在近代以來并沒有因此而更加親密。關于東亞共同體的討論很多,三方學者也試圖超越爭端書寫東亞共同歷史。但我在本文中所關注的是東亞之核心中國與中亞以及內亞的關系,因為其關系更悠久,也是“一帶一路”的中心區域。

時至今日,在學術界,我們看東亞同中亞和內亞的關系,就如同透過一塊高度曲射的玻璃來看東西一般模糊不清。東亞在中亞和內亞研究中的這種折射一部分可能是社會科學想象通過“元地理”(metageography)概念進行分類篩選的結果[1]。

雖然有助于超越人工構建的國家界線,這種“元地理”的構想仍然是有界限的;看得見或看不見的邊界仍然限制著我們對特定地區的認識,甚至好奇心,從而使觀察者無法看到跨越區域邊界的物質、思想和權力的流動與滲透。在歐洲和北美洲,中亞(通常包括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柯爾克孜斯坦、土庫曼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有時也包括蒙古國)很難喚起與東亞(中國、日本和韓國)連接的想象,盡管兩者之間有著悠久、深入和全面的相互交流。相反,人們常常從伊斯蘭教、俄羅斯、土耳其,并越來越多以美國視角來審視中亞。同樣,內亞(內蒙古、滿洲、新疆和西藏,有時包括獨立以前的蒙古國)也通常被定義為中國的邊疆,其在研究清朝(1644~1911)的歷史學家的想象中是極廣闊的區域。但內亞與中亞、中東,歐洲,以及其它地方的連接卻往往被忽略,在清朝以后及當代中國尤為如此。

然而,正如已故世界體系理論家弗蘭克(AndreG. Frank)[2]早在1992年的著名論述,歷史上兩次源自中亞或內亞的劇烈能量爆發,即匈奴帝國和蒙古帝國的建立和擴張,都有力地重構了世界;20世紀末中亞和內亞再次有了成為世界“中心”的機會。當然,在21世紀初期的今天,這里沒有世界其他地區需要對付的本土軍事力量,但中亞已經成為一個重要的區域,并且發生了深刻的劇變,不僅因為其地處美國主導的中東和阿富汗戰爭中的戰略位置,同樣重要的是,該區域及周邊發現了巨量的自然資源。這種重要性也反應在北美和歐洲高等研究機構新設置的許多職位和學術項目及大量會議和研討上。這些新的教學和研究活動拼合了一個新的“元地理”身份:歐亞大陸(Eurasia),或者有時候限定為中央歐亞大陸(Central Eurasia)。

轉載請注明:北緯40° » 通向“外亞”的“內亞”之路: “一帶一路”與中國亞洲新秩序的構建

喜歡 (5)or分享 (0)
發表我的評論
取消評論
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