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重視過那些格林漢康蒙和平營的女性抗議者(格林漢康蒙,即Greenham Common,1981年8月,為反對將96枚美國巡航導彈部署在英國,很多女性在此地周圍扎營抗議,活動持續19年之久——譯者注)。作為上世紀80年代一名略為有些保守的學生,我認為,這些女性和她們的抗議行為既愚蠢又錯誤。畢竟,幾十年的經驗告訴我們核威懾是有作用的。
30年過去了,反核和平運動仍在繼續。但我卻不那么確信自己的這個看法了:核武器將永遠不會被動用。
我的擔憂有3個原因。第一,核武器已擴散到巴基斯坦和朝鮮等不穩定國家。第二,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全球曾在各種不同時期非常接近核沖突。我的第三個理由更為直接:來自俄羅斯的威脅性核言論正急劇增多。
現在,俄羅斯在公開和私下場合都越來越明顯地提及他們國家的核武器。幾周前,我親眼見到一位俄羅斯知名人士在華盛頓的一次非公開研討會上警告下面的觀眾:“普京總統已將核武器擺到桌面上來。”實際上,這位俄羅斯總統告訴國內人民,外人不應“干涉我們”,因為“俄羅斯是全球領先的核大國之一”。
最近,俄羅斯《真理報》(Pravda,冷戰時期曾是蘇聯的喉舌)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目是“俄羅斯為北約(Nato)準備核驚喜”。文章洋洋得意地寫道,俄羅斯在戰略核武器方面已可與美國平起平坐,并宣稱:“至于戰術核武器,現代俄羅斯相對于北約的優勢甚至更為明顯。美國人很清楚這點。此前他們認為,俄羅斯永遠無法再次崛起。如今時間太遲了。”
我在寫到這里的時候唯一猶豫的地方在于,我幾乎毫不懷疑,俄羅斯擺出上述種種核姿態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讓西方評論家討論俄羅斯的核威脅。俄羅斯迫切希望阻止西方向烏克蘭提供軍事援助。因此,他們希望讓西方明白,任何事態升級都將引發俄羅斯的強烈反應,甚至可能會促使俄羅斯動用核武器,誰知道呢?
普京似乎正在遵從美國前總統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關于領導人的“狂人理論”(madman theory)。尼克松曾解釋道:“如果敵方認為你不可預測,甚至會魯莽行事,那么他將受到威懾,不會向你施加太大壓力。他收手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普京總統的算盤可能打對了:通過將核武器擺到桌面上來,他一直可以比理智冷靜的美國總統巴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a)更瘋狂。
然而,即便假設俄羅斯的核言論是在虛張聲勢,它也很危險,因為要讓這種虛張聲勢令人生畏,俄羅斯必須升級緊張局勢并冒險。最近,北約歐洲盟軍最高指揮官菲利普?布里德洛夫將軍(General Philip Breedlove)表示,俄羅斯已將“能夠發動核打擊的兵力轉移”到克里米亞。隨著烏克蘭戰爭的繼續,俄羅斯和北約誤讀對方意圖的危險也在加大。
研究冷戰的歷史學家已展示,失誤和錯判讓世界接近意外核戰的頻率比一般認識到的更高。英國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Royal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最近發布的一份報告記錄了幾次事件,報告的題目是“距離太近讓人不安”(Too Close for Comfort)。其中一些事件和電腦故障有關,這些故障導致要么美國要么前蘇聯認為他們正遭到核攻擊。正如報告指出的那樣,“個人決策(通常違反協議和政治指導方針)曾幾次挽救了局勢。”
幾次與核戰爭擦肩而過的最危險事件,發生在美蘇政治高度緊張時期。最著名的一次事件是1962年的古巴導彈危機。較近的一個例子是1983年11月的“神箭手”演習(Able Archer 83)事件,它在當代產生了更為強烈的反響。
當年9月,蘇聯擊落了一架大韓航空(Korean Air)客機,有267人遇難。這場悲劇與今年馬航(Malaysia Airways)客機在烏克蘭上空被擊落一樣,嚴重加劇了東西方緊張局勢,像現在一樣,俄羅斯指責美國采取軍事主義并計劃統治世界。
在這種背景下,北約展開了一次軍事演習,模擬西方對蘇聯進行核打擊的情形。“神箭手”行動非常嚴密而且逼真,致使蘇聯很多人將其解讀為北約準備先發制人。作為回應,蘇聯人準備好了自己的核武器。最后似乎是情報機構提醒西方警惕蘇聯對“神箭手”演習的激烈反應,才最終使得局勢緩和了下來。
這一事件的教訓是,俄羅斯與美國之間的“熱線”無法保證雙方不會出現失誤。另一個教訓是,任何涉及核武器的模糊行動都可能造成危險的恐慌。
我父母那一代人痛苦地習慣了生活在核武器的陰影之下。但對于我這一代人而言,有關核戰的說法就像是來自科幻故事甚至黑色喜劇,例如《奇愛博士》(Dr. Strangelove)。
但在冷戰結束后,全球核武器沒有被銷毀。遺憾的是,我們現在可能要回到那個核戰威脅不再被視為科幻素材的時代了。
文/吉迪恩?拉赫曼 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 譯者/梁艷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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