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年前,美國宇航局(NASA)的火星探測器“維京1號”飛到了火星的上空,它對著一個名叫基多尼亞的地區拍攝了一系列照片。這本來是為了給后面的“維京2號”選擇合適的著陸地點。可是,天文學家們在收到的照片上發現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圖像。在某一張照片上,火星表面矗立著一個“人臉雕像”,眼睛、鼻子和嘴都清晰可辨,眼神似乎還在死死地盯著正在拍照的“維京1號”。
這張照片一經公開就引起了轟動。人們開始猜測那是不是外星文明留下的杰作。四分之一個世紀過去,也就是2001年,美國宇航局的另一架探測器“火星全球勘探者號”再次造訪該地。那個時候互聯網已經進入人們的生活,大量的網民焦急地等待美國宇航局公布更加細致的照片。然而,新拍攝的照片徹底否定了各種瘋狂的猜想。那個“火星人臉”只是地形和光影造成的錯覺,“臉”是不存在的。
這個真實的故事顯示了人類對面孔的敏感程度。生活中的例子比比皆是。哪怕是一座房子上有幾個位置恰到好處的窗戶,橙子上特別的皺紋,或者是裝了“眼睫毛”的汽車前燈,都可以讓人聯想到人臉。
在實驗室里,科學家發現,即便是最弱的線索,都可以激活人腦用于識別面孔的區域。在幾年前發表的一項研究里,科學家讓受試者玩了一個匿名捐款的游戲,這些受試者在捐款之前會看到一個由三個黑點組成的圖案。有趣的地方在于,一部分受試者看到的圖案是上面兩個黑點、下面一個黑點,也就是分別位于眼睛和鼻子的位置;另一部分受試者看到的是“正常”的三角排列——上面一個黑點、下面兩個黑點。
結果,看到前一個圖案的人在進行捐贈行為時比看到后一個圖案的人要大方許多。盡管,每一個人在決定他的捐贈數額時都是完全匿名的,但“被人盯著看”的感覺讓前一部分受試者捐出了更多。
也許這些捐贈者沒有明確察覺人臉,但他們大腦中的一個區域——梭狀回——在他們看到三個黑點時變得活躍起來。梭狀回中的面部識別區正是被認為與面孔識別有很強關聯的腦區。
識別面孔對于人類這樣一種高度社會性的動物來說簡直太重要了。在兩個半月大的時候,嬰兒就已經會對笑臉報以微笑。這是嬰兒與母親進行互動的一種方式,也是其社會化的開端。面孔,或許是一個人出生之后最早賦予視覺意義并加以重視的物體。
一個“高冷”的人
中山大學的心理學研究生張華(化名)在周圍的同學看來是一個“高冷”的人。他走在路上,遇到老師和同學,常常不跟他們打招呼。但他的導師程樂華認為人們是誤解了他——張華并不是不愿意跟熟人打招呼,而是認不出熟人的臉。
張華跟著程樂華學習已經有兩年了,但仍然會認不出程樂華。經常性地,只有當程樂華開口說話,張華才能從聲音中辨別出這是他的老師。
程樂華還遇到過另一名臉盲學生,他是這么跟程樂華說的:大一時第一次見新同學,我問了四個男生的名字,然后很尷尬地發現,我問了同一個人四次。
這兩名學生所遇到的問題叫面孔失認癥,俗稱臉盲。這種癥狀最早得名并開始被系統研究是在整整70年前。
1944年,蘇聯紅軍向德國推進,一名36歲的德國中尉在戰事中負傷。他被送到戰地醫院,軍醫從他頭的后部取出一個彈片。傷愈之后,這名中尉發現奇怪的事情出現了——他不像以前那樣可以識別人臉了。
他隨后被送到斯圖加特附近的一所精神病醫院,在那里,醫生喬基姆·博達默(Joachim Bodamer)對他進行了細致的檢查。博達默把這名中尉結發七年的妻子打扮成護士,讓她與四名真護士站在一起,然后問中尉是否看出什么問題。中尉表示,沒看出問題。他認不出穿上護士裝的妻子。甚至,在鏡子里看自己的時候,中尉也感到陌生。
博達默寫了一份長達47頁的醫學報告,其中把中尉所患的病癥稱為面孔失認癥。后來的醫生們發現,這種面部識別缺陷,可能出現在人的腦部受了外傷或是中風之后。
面孔失認癥和另一種被稱為“替身綜合征”的病癥是兩種非常奇怪的病癥,它們之間就像是鏡像關系。替身綜合征的患者能夠認出身邊熟悉的人的面孔,但他們對這些人缺乏熟悉感,他們會認為這些人是冒名頂替而來的;即便有很強的證據證明這些人并不是替身,替身綜合征患者也仍然會堅持他們的觀點。面孔失認癥患者的問題則表現在,看到熟悉的人的面孔時,他們無法將眼、口、耳、鼻等部位協調地從整體上進行理解,因而他們會對熟悉的人感到陌生。
不過,面孔失認癥的人一般來說對于識別面孔之外的其他物體并不存在困難。
這些現象的存在,讓許多科學家認為,人對人臉的識別與熟悉感是分開的過程,人對面孔的識別和對其他物體的識別也是不同的過程。在正常人的體驗中,面孔識別、熟悉感、其他物體的識別都是自然而然的過程,你察覺不出它們是由不同腦區參與控制的不同過程。只有缺陷出現了,你才發現它們是可以彼此分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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