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在印度,是一個隨時、隨地、可以不由任何原因談起的話題。
在佛教誕生之地的菩提伽耶,15歲的高中生庫馬爾(Kumal)喜歡騎著自行車,在這個喧嘩的小鎮上四處游蕩,和世界各地的游客打招呼,練習英語。一說起印度教的神,就立刻精神起來,他說自己至少能說出幾十個印度教中神的名字,然后就開始念念有詞。除了能聽懂梵天(Brahma)、毗濕奴(Vishnu)和濕婆(Shiva)這三大主神外,其他就像是聽天書了。他說,印度教有幾十萬個神,后來又否定自己說,“應該有幾千萬個。”
在瓦拉納西附近的鹿野苑,出生在印度的尼泊爾人Depern干導游已經很多年了。他是印度教徒,但走進鹿野苑的每一個佛教寺廟,他都會無比虔誠地脫鞋、雙手合十、拜一拜。在每一次導游工作結束時,他會送給游客一片菩提樹葉,代表他的祝福。
印度是世界上受宗教影響最深的國家之一,也是佛教的發源地,尤其因為近年來,蘊含佛教理念的內觀禪修不僅在歐美,甚至在中國大城市的白領人群中開始流行,印度因此更被奉為心靈的故鄉。但若帶著這樣追根溯源的想法去印度朝圣,很可能會困惑:在印度,其實很難真正遇到一個自稱是佛教徒的印度人。
在佛教發源地的菩提伽耶,庫馬爾告訴記者,他住的村莊里,大部分都是印度教徒,有一部分是穆斯林,還有少部分是錫克教,但沒有人是佛教徒。這樣的情況其實是印度整體信仰情況的真實反映,根據印度人口統計顯示,印度有82%的人信奉印度教、12%的人信奉伊斯蘭教、有2.3%的人信奉基督教、1.9%的人信奉錫克教,佛教徒大概只有0.8%,還有更少數的耆那教和拜火教信徒。
這也許就是佛教在印度的現狀:佛跡處處,但似乎都很遙遠。當年佛教從這里傳遍世界,在本土卻幾乎中斷了700多年,但在當今禪修流行趨勢的裹挾之下,又再次回到故地。
前往迦耶城之路
很久以來,印度便是西方人尋找“內心平靜”的地方。亦有很多在日后成為傳奇的故事。年輕的喬布斯從大學肄業、彷徨無奈之際就曾到訪印度,尋找自我以及人生的方向;早在1968年,如日中天的披頭士樂隊來到當時名不見經傳的印度小城瑞詩凱詩學習瑜伽靈修,擺脫了毒品與世俗困擾的約翰·列儂在這里才思如泉涌,創作了許多膾炙人口的歌曲。瑞詩凱詩后來也成為舉世聞名的瑜伽圣地。
從古代天竺到現在的印度,也一直都影響著中國人的精神世界。直到現在,仍然令不少中國人著迷,包括很多明星,也趨之若鶩。據說蘇有朋曾經專程到印度禪修10天,王菲也曾在婚變前后數次前往印度旅行和禪修。
在佛教誕生2000多年之后,迦耶城(GAYA)已經是一個雜亂的大城鎮,因為距此十幾公里遠的菩提伽耶小鎮,是佛教的發源地,吸引了世界各地、各宗各派的佛教信徒前來朝圣。
佛祖的故事對于生活在這里的每個人來說都爛熟于心,15歲的少年庫馬爾就住在山洞附近的村子里,他們的村子就叫蘇迦塔村(Sujata),大約有5000名村民,如今也是一個熱門的旅游景點,很多村民都干起了類似導游的工作。
從最外化的角度看,佛教給這里帶來的最大變化,顯然是旅游的興盛。現在的菩提伽耶,幾乎就是為旅游而建。除了二十幾處各國所建的大大小小的佛寺,這里最多的就是旅行社、佛教紀念品商店,以及多如牛毛的旅館。
走在這里,不停地有人主動來打招呼,問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是否找好了旅館,是否需要導游。甚至賓館前臺的服務生也會給住客畫一張簡易地圖,如果需要,他在下班后也可以提供兼職導游服務。
整個小鎮不大,以最著名的大菩提寺(Mahabodhi Temple)為核心,方圓不過幾平方公里。但其中小路縱橫,如果沒有一個本地向導,確實容易辨不清方向。
在大菩提寺不遠處,有20世紀初以來來自中國、日本、緬甸、斯里蘭卡、泰國、不丹、尼泊爾、孟加拉國、越南等國修建的二十多座佛寺。佛雖然源于印度,但傳播于各國期間都糅進了各國的特色,不僅佛寺建筑格式不同,佛像也不盡相同,印度的佛像顯得鼻子稍大,面部顯長,有威嚴之氣;中國、日本的佛像則是鼻子顯小,臉盤圓潤,溫和了許多;泰國則是四面佛。
華人所建的佛寺是典型的漢式建筑,叫“中華大覺寺”,雖然規模不大,但彌漫著十足的“中國味”。
“來這里的中國游客不多,大部分都是組團來的,前幾年有過中國旅行團去我們村子,好幾輛大巴車,有100多人”,庫馬爾告訴記者,來這里最多的,還是斯里蘭卡、泰國、日本和歐美的游客,尤其以日本人居多。在小鎮上,遇見東方面孔的黃種人,也幾乎都是日本人。
本地人見到黃種人也都先用日語打招呼,庫馬爾也是如此,他會說簡單的日語,也會用中文說“你好”。他就住在附近的村子里,騎車20分鐘的路程。父母都是農民,一個姐姐已經出嫁了,一個哥哥還在讀大學。
庫馬爾已經上高中了,就在菩提伽耶,是一所英語學校,主要的課程有英語、數學、科學、印地語,還有一門叫“GK”的課程,主要教如何成為一名紳士。
他每個月的學費是800盧比(約合80人民幣),加上哥哥的學費,都靠父親一個人的收入來支撐。盡管家境并不寬裕,但庫馬爾和所有的印度年輕人一樣,極為開朗樂觀。他最愛父親給他買的這輛自行車,他每天在鎮子里騎上好幾個來回,和各國來的游客搭訕,運氣好的時候,還能賺一點小費,“我喜歡生活在這個小鎮上,雖然很小,但是每天都可以看到世界各國的游客,就像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覺悟了真理的人”
庫馬爾是印度教徒,這來源于家庭,父母和村里的多數人一樣,都是印度教徒。
在他這個年紀,還說不清為什么要信仰印度教,而不是佛教,只是懵懂地知道,“信仰是可以自己選擇的,只是我們都選擇了印度教”。
不過,信仰印度教并不影響他對佛教的虔誠,走進這里的每個佛寺,庫馬爾都會雙手合十、認真地拜一拜,“佛祖也是一個偉大的神,和其他印度教的神一樣,所以我們都很尊敬”。
就像在李安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里》,少年Pi同時信仰印度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在不少印度人看來,一點都不奇怪。
整個小鎮幾乎都是如此,來參觀拜佛的大部分是印度教徒,很多佛寺的守門人也是印度教徒,甚至滿大街開佛教紀念品商店的老板都是印度教徒。他們在接受與生俱來的印度教時,依然保持一份對佛教的虔敬。或許由于印度教本來就是多神教,他們并不在意多一個“佛祖”作為神來敬仰。
在佛教徒們心中的世界中心——菩提伽耶,要尋找佛教徒,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穿著本地服裝的印度人,或者面孔和語言相近的斯里蘭卡人,往往都是印度教徒。只有面孔看上去像日本人、泰國人或者歐美人的,是佛教徒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大菩提寺位于小鎮最核心的位置,入口處是一個小的街心花園,進出的游客和信徒在這里集散,所有的TUTU車都在這里等候客人,乞丐和化緣的佛教徒也在這里附近徘徊。
幾乎所有來到菩提伽耶的游客,都是為了這座大菩提寺,中國人稱其為正覺大塔。萬佛歸宗,應該就是這里。
對于佛教徒來說,佛祖釋迦牟尼一生中最重要的幾個階段,日后形成了四大佛教圣地:他的誕生地藍毗尼、悟道成佛的菩提伽耶、初次宣講佛法的鹿野苑以及他的涅槃之地拘尸那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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