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f the truth is often a great lie.

義和團的“神”是什么?

文化 alvin 18588℃ 1評論

4 義和團的知識結構

解璽璋:

我覺得,義和團跟歷史上出來鬧事的造反派都不一樣,其中有一條很重要的是整個過程中沒有文人的加入,可能鬧得太兇了,文人不好意思加入了,有損自己的形象。你看歷史上黃巢本身就是秀才,沒考中就造反了,后來的洪秀全也是讀書人,科舉的路走不通也選擇了造反。這些人胡思亂想也想不到義和團這種程度,他會有一定的底線,因為他的教育背景和知識結構決定他的想象力,你有什么樣的知識準備,你的想象力就可能會延伸到什么地方去。義和團的這個知識背景,說他們讀過《三國演義》都是高抬他們了,他們是聽書聽來的,看戲看來的,他們沒有閱讀能力,所以,他們也沒什么心計或心機。包括打西什庫也好,打東交民巷也好,他們沒有策略,就是起著哄往上沖,它是這么一個盲動的群體。就像李自成,如果沒有牛金星后來的加入,也不會這么快成事,他背后有一個讀書人,前邊有一個造反的,容易成事,這是一個模式。

義和團的知識結構就是剛才說的看戲、聽書,坐在炕頭上神侃,你傳我,我傳你,他們所能接受的都是從戲曲和小說中來的。清代流行的小說《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這是咱們現在所謂四大名著,有三本在里邊,《紅樓夢》就沒有吧,沒有請賈寶玉的吧,他們就不讀這個,不在他們那個知識范圍里邊。剛才說到的《封神榜》、《東周列國》、《大八義》、《小八義》、《三俠五義》、《施公傳》等等,他看的聽的就是這些東西。中國的戲曲在元代以前就有劇本,元代以前的不大容易看到了,我們能夠看到的絕大部分戲曲作品全是這些題材,從春秋戰國一直到清代,他們所想象的這個各路神仙也都在這里邊,你讓他想別的他也想不出來,他們是很隨意的編成順口溜了。而且他們確實相信這個東西,他們認為人跟神是可以溝通的,這個書有一個細節我特別有感觸,我們現在還有這樣的行為, 要分辨好人壞人就燒那個黃表紙,煙往上走就認為是好人,不冒煙就不是好人,這個觀念在今天的農村,包括很多從農村轉移到城市居住的人還有,今天老百姓里面還有很多人其實是有這種觀念的,認為他跟這些人冥冥當中是可以溝通的,而且這些行為都是有暗示作用的。

從正面講,中國老百姓的行為道德也來自這些東西,忠孝節義這些思想觀念基本上也是從小說和戲曲當中來的。到了義和團的時候,沒有文人在里邊摻和的話,是很難把它變成這么一個龐大群體的核心思想的,那它只能是像現在我們看到它表現出來的這樣一個混亂的狀態,你甚至很難找到最大的領導人是誰,像李自成、張獻忠、洪秀全,這里頂多有個大師兄、二師兄,而且很多大師兄,他就是一個小團體,有的多點三四百人,有的十幾個、二十幾個。它是受民間文化的支撐,所以也根深蒂固,雖然義和團運動沒有了,當然現在也不可能再出現這么一個,但是它的根子還在這個民族文化里邊,中國文化里邊還有這部分東西,說老實話,它會用各種曲折的方式表現出來,這個根子的問題不解決,中國自然需要二次啟蒙,三次啟蒙,我覺得,現在還屬于開民智的階段,還沒有走出百年來的這個困局。

梁啟超為什么提出新民,他也是1900年以后才提出這個概念,在他看來,戊戌變法失敗在民智未開,老百姓沒有跟著你走,光是上面幾個人鬧騰不管用,頂層設計再好,下面沒有社會基礎沒有人呼應,所以它不管用。這個特別是后來到了1900年義和團運動他看出來了,中國老百姓就是這么一水平,所以需要開民智,需要新民,對中國人這樣一個散亂的群體進行國民教育,變成國民,變成公民,慢慢的才能讓中國走上正軌,改革才能夠順利地進行下去,沒有這個基礎,改革都是飄在上面的。我覺得這個也是義和團運動給予梁啟超的啟發,至少給他一種刺激。所以我想,如果從中國民間的神的系統來說,它還真像止庵說的這樣,研究義和團很難系統的去研究,不管是多神還是一神,它都沒有關系,它是另外一種東西,雖然叫神,但不是那種神學性質上的神,它是一種民間信仰的混搭。

5 義和團運動中的“明白人”

止庵:

剛才解老師說的這個,我接著說一點,義和團必須得是一個舉國都相信的事,它才能成為事,如果只是一幫人在這做法,這個不能成事。那怎么能成為一個舉國的事情呢,有啟發意義的正是這個地方。首先義和團在北京有兩個戰場,一個在西什庫,一個在東交民巷,后來被殺害的“五大臣”之一,太常寺卿袁昶始終不相信義和團的事,他在一份奏折里說,他到東交民巷一看,滿地都是死尸,所以知道這不可信。可是當時的大學士徐桐,號稱理學大師,就住在東郊民巷,每天他都能看見,但就是視而不見。當時表面上參與者沒有文化人,但是確實有很多文化人追捧義和團。徐桐號稱理學大師,他就認為這都是真的,有人說假的他跟你急。還有一個一介草民,算是民間知識分子, 剛有義和團剛他也覺得刀槍不入不能相信,后來他給朝廷上書說他這是真的,因為大家都說是真的。

義和團其實不完全是一幫人在干實事,有很多事是發生在傳聞里邊的,但是有意思的是,就在同一個城市里,其實走過去看一眼,也沒有多遠,但就是沒人去看,大家都在那里訛傳。看當時記載,都是你告訴我那冒煙了,西什庫或東交民巷已經打下來了,天下太平了,然后過兩天又寫好像沒打下來。當時傳聞到什么程度呢,教會有附屬醫院,醫院有標本,當時有人寫不能容忍把我們中國人弄成這樣泡在這里。其中有一個說那里有整筐的小孩的眼珠,覺得悲憤莫名。后來才知道原來是荔枝,北京當時廣東荔枝不多見,所以有此誤會,但這些事情涉及到民族情緒問題。義和團并不全是真事,是在傳聞里獲勝了或者進展了,實際上并沒有進展。當時清朝從慈禧到下面的不少官員確實相信這個事,而且在北京跟天津還不一樣,在北京就像老解說的,根本沒有領袖人物。義和團進了北京之后,很快清朝就覺得得管,任命莊親王和協辦大學士剛毅管理, 但莊親王也定不了,有什么事也得焚表,在王府里面就設了一壇,也得按神的意見辦事。在天津不一樣,直隸總督裕祿本來不信義和團,看他給皇帝寫的奏折上的看法可以知道;但等他發現慈禧太后喜歡,就變成相信了,相信到把整個天津交給義和團管,所以天津義和團有領袖人物,跟他平起平坐,他坐的轎子都讓給張德成、曹福田這些義和團的頭目。天津有個紫竹林教堂也是打不下去,清兵頭領就跟張德成商量能不能把教堂炮火閉住倆鐘頭,他一算倆鐘頭能給閉住,結果閉不住,解釋說因為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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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大法國,心膽寒
    匿名2016-07-22 19:03 回復